香卻 作品

第99章:枯蝶(7)

姜歲整個身體都懸在深淵之上,全靠孟令秋抓著他的手才暫時沒有掉下去,就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姜歲幾乎用盡了自己全身的力氣抓著孟令秋的手腕。




腳下深不見底,誰也不知道是刀山還是火海,姜歲仰頭看著孟令秋,脖頸上的青筋都根根分明。




做了惡事的人就是容易心虛,他看著孟令秋冷沉的臉,竟然一瞬間覺得孟令秋其實什麼都知道,不管是上輩子萬魔之淵的仇,還是這輩子剔去仙骨的恨,他都瞭然於心,蟄伏到了此時,掌握了他的生死大權,只消輕輕鬆開手,姜歲就會如同上輩子的孟令秋一般,跌進煉獄。




姜歲忽然惶恐起來。




他生平作惡太多,可直到死前的最後一刻都沒有後悔,更沒有這般惶恐過。




孟令秋會放手嗎?他會不會——




“師尊!”孟令秋咬緊了牙,竭力拉著姜歲,“眼下顧不得許多了,你催動靈氣御劍……”




祝成綾慌亂大叫:“不能動靈氣!要是把守墓獸驚醒了大家都要死在這裡!那東西很恐怖的!”




他手忙腳亂的往這邊跑,“師兄你堅持一下,我這就過來幫忙把師尊一起拉上來,千萬不要衝動啊!”




孟令秋簡直要煩死這個無用至極的蠢貨了,“師尊不要聽他的,驚動那畜生又能如何?殺了便是!”




到底是上輩子叱吒三界的魔頭,孟令秋冷著臉發怒的樣子可怕至極,祝成綾被嚇得差點直接一個腳滑飛出石橋,好險抱住了欄杆才保住自己一條小命,這種蠢貨完全指望不上,孟令秋正要強行將自己體內積攢的微薄靈力抽出來,忽然又是咔嚓咔嚓幾聲悶響。




“……”孟令秋垂眸看向自己腳下,就見他所在之地,竟然也開始寸寸裂開。




祝成綾都要嚇瘋了:“師兄師尊你們運氣怎麼那麼不好啊!我祖輩記載這座石橋很安全的啊!!”




孟令秋忍無可忍:“你他媽的閉——”




不等他罵完,轟然一聲巨響,他整個人連帶著腳下的浮空石都朝下跌落,孟令秋來不及想別的,在空中猛地抱住姜歲,沉聲道:“師尊安心,我們不會有事。”




姜歲:“……”




這麼深的地方想也知道下面不會有什麼好東西,鬼才信你不會有事。




姜歲緊緊咬著唇,喘息急促,可他被少年抱在懷裡,又汲取到一點莫名的安全感,讓他驟然想起上輩子,孟令秋將他囚禁在魔宮的歲月。




那時候他很怕孟令秋會殺了他,卻不擔心別人會殺了他,因為他知道孟令秋這人極度驕傲,不會允許自己的仇人死在他人手裡。




孟令秋雖然揭發了姜歲的罪行,但孟令秋自己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還殺了妖王,一時間修真界群情激怒,多次討伐孟令秋這個大魔頭,後來他們發現不太能打得過的時候,就換了套策略。




他們不再想要弄死孟令秋,而是讓孟令秋將罪人姜歲交出去受罰。




姜歲被擄去魔宮的第一年,孟令




秋劍下斬殺十幾個修真界大能,這些人連姜歲的面都沒有見到。




姜歲被擄去魔宮的第二年,修真界意識到武鬥不行,便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想讓孟令秋明白只有把姜歲這個人渣敗類交出去,被全天下的唾沫星子淹死,才能算得上是真正報了仇。




這一批人,被孟令秋割下舌頭,賞給了部下佐酒。




在魔宮的那十三年裡,姜歲日日夜夜提防孟令秋譭棄承諾殺了他,卻從未擔心自己會死在他人手中。




當沒有危險的時候,孟令秋就是最大的危險。




上一世那種詭異的安全感,竟然在此刻重新體會到了,讓姜歲一時間有些怔忡。




他真的重生了麼?還是說這一切,其實只是他在那奢華富麗的金殿之中,蜷縮在白玉床上做的一場夢?




他們下墜的速度很快,起初還能隱約聽見祝成綾焦急的呼叫,後來耳邊就只剩下呼嘯的風聲,他們卻仍舊在往下墜落,等觸及到那一片雲霧般的黑色後,姜歲忽然就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姜歲躺在一條鋪滿了碎石的深溝之中,周圍環境昏暗至極,只能隱隱約約看見一些事物的大體輪廓,姜歲摸了摸自己身旁,沒發現孟令秋,看來哪怕是在下墜的過程中孟令秋極力抱緊了他,兩人還是分散了。




身上倒是沒受什麼傷,姜歲活動一下肢體,吹燃了火摺子,幽微火苗照亮一小片空間,此處確實是一處很狹窄的空間,兩側巖壁爬滿了溼漉漉的青苔,還隱隱約約有粘稠的水聲,往頭頂看去,卻是一片漆黑,想來這裡就是深淵的最底部了。




姜歲微微皺起眉,四處走動了一番,明明火摺子只有那麼一小點火苗,姜歲卻覺得很熱,沒走幾步竟然出了一身的汗,他只好將領口扯開幾分,決定繼續往前走找找孟令秋。




“醒了?”忽然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




姜歲喜道:“岑逢笙!”




“嗯。”一身白衣的岑霽提著劍從遠處緩緩而來,還在山林之中沾染了一身香氣,等走近了姜歲才發現,他手上拎了只死兔子,大概是在林子裡獵到的。




“你怎麼會在這裡?”姜歲連忙上前靠在岑霽身邊,看見岑霽,他一顆飄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了,不管這個洞穴有多古怪秘境有多厲害,都是岑霽一劍的事兒。




岑霽找了個開闊的地方坐下,道:“進入秘境之後我沒看見你們,便來尋陣心了。”




姜歲:“你也是從石橋上掉下來的?”




“什麼石橋?”岑霽道:“我進了個山洞,直通此處,正要往裡走,便看見你掉下來,便接住了你。”




難怪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一點傷都沒有,原來是多虧了岑霽。




看來岑霽跟他們走的不是同一條路,只是殊途同歸,他們都會在這裡相遇。




“你有看見其他人麼?”姜歲問。




“未曾。”岑霽生了火堆,將處理好的兔子架在火堆上烤,他早已辟穀,不需要進食,這兔子自然是為姜歲獵來的。




姜歲吃不了辟穀




的苦,是以哪怕已經到了化神境,仍舊要正常的進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