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門詭事錄 作品

一百三十九 洛天合


  此時狗少正在天寶班逍遙快活。他本來是這裡的常客,家敗之前每次來,鴇兒娘都是遠接高迎的,爺前爺後的叫著,公子少爺的捧著。可家一敗變成了窮光蛋,甭說人了連狗都嫌棄他,更甭提看人下菜碟的窯子裡。除非手裡有錢,否則連門都進不來,隔著老遠就被老鴇子轟走了。

  狗少今天兜裡有錢了,腰桿也硬了。一進門先點了一桌酒席,叫了兩個粉頭。晚上就在華樂部過夜,脫了褲子剛爬上牙床,就聽見窗外有人一聲痰嗖。這聲音不大不小卻鏗鏘有力,嚇了狗少一哆嗦。

  這窗戶外是後山牆的衚衕,狗少正要張嘴開罵,忽聽得窗外那人朗聲說道:”好!好!好!命都快沒了,還在這尋花問柳!當真是不怕死麼!”

  狗少怒道:

  “這尼瑪誰啊!在這屁眼子拔罐兒——作死(嘬屎),趕緊哪涼快哪待著去!”

  那人又道:

  “哎!自己死也就算了,還要害死姐姐姐夫一家五口,這還算人麼?”

  狗少一聽當時打了個激靈,提起褲子下床推開後窗戶往外看,小街的路燈照不到衚衕裡面,衚衕裡一片漆黑,在朦朧的月光下,只見不遠處牆角蹲著個黑影。

  此時床上半裸的妓女一個勁的催促狗少過來,狗少卻充耳不聞。只看著那黑影站起身來,他慢慢走近窗戶,狗少藉著窗戶裡的光亮,隱約看出來人是個禿頭老者,個頭兒現在說也就是將將一米六。光線太暗看不清老頭長相,但二眸子在黑暗中卻爍爍放光。

  老者越走越近,一股餿臭味兒也撲面而來,只見老者衣衫破舊髒汙,打滿了補丁,腳上的雲頭灑鞋前面張嘴後面沒跟兒,和拖鞋差不多,還有個俗名叫“吞吐獸”。臉上手上都有不少泥汙,看上去就是個乞丐。老者面容雖然蒼老髒汙佈滿溝壑,但精神矍鑠更勝常人,老者脊背微弓但腳步輕快,沒見怎麼抬腿便已來到窗前。

  老者道:

  “小子!你惹下大禍,如今不止害死家人,連你自己也會死於非命!”

  狗少一臉厭棄地道:

  “滾蛋滾蛋!要飯去別地兒,別在這念鬊(念鬊就是天津方言話晦氣的意思)!”

  老者微微一笑並不惱怒,一捻海下銀髯說道:

  “指你條明路,你若不走,那劫數就在眼前!”

  狗少這種江湖拴馬樁聽多了,這下反倒火兒了,喝道:

  “還指我條明路,你三天沒吃飯了吧!看誰都像燒餅!有明路你自己不走!趕快滾蛋!不走我叫人砸折了你狗腿!”說完轉身就要關窗戶。

  老者笑道:

  “你來找我!現又讓我滾?”

  狗少有點納悶兒,轉身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邊老者。

  老者朗盛道:

  “老夫正是洛天合!”

  狗少當時就愣住了:

  “誰?”

  老者道:

  “是你去小廟找的靈棺龜叟——洛天合!”

  “放屁!哪來的叫花子,冒充……”

  他還沒放完厥詞,那老者便打斷他的話道:

  “你中了別人的奸計,上了大當,現在你家裡人命懸一線!還不快與我走!”

  說著伸手進窗戶裡,一把拉住狗少手腕向外一提,也沒見老者怎麼用力,狗少只覺得身子一輕,瞬間已飛出窗外。

  他未及開口便被老者拉著就走,他赤著雙腳,衝著窗戶裡喊著:

  “鞋!我鞋!我還沒穿鞋!”

  隨後窗戶裡罵罵咧咧地扔出兩隻布鞋。狗少還沒來得及撿起布鞋,就被老者拉著竄出衚衕,此時他只覺得身輕如燕,如騰雲駕霧一般,轉瞬到了大街之上。

  老者提拉著狗少一邊飛奔,一邊詢問嚇一跳家住何處,狗少剛說完地址,頓覺腳下生風,那老者足下加緊,奔得更快了!

  他拉著狗少穿街過巷,瞬息之間已經行出很遠,他還如在夢中,待要開口相詢,眼前卻已經來到了嚇一跳家門外。此時院門大開,走進院子見地上還插著沒燃盡的香。

  狗少呲牙撲打腳上泥土石子兒,卻見老者用衣服掩住口鼻,厲聲道:

  “快拔掉地上插著的香!”

  院子角落馬紮上還坐著兩個巡警,都是嚇一跳的手下。一看來了個乞丐模樣的老頭,當時想要上前驅趕,但見老者是跟著狗少一起來的,也就不再阻止。

  這時狗少也不知為何,聽了老者呵斥如同敕令,不假思索伸手便去拔地上的香。卻聽老者又道:

  “用衣服掩住口鼻,千萬不能吸入這攝魂香!”

  狗少心裡正納悶兒,棺中高人給香的時候,明明說這時驅邪香,怎麼這老頭兒說是攝魂香!

  正在此時突然聽正房裡傳出一聲淒厲的慘叫,這聲音十分尖利,當時就把左鄰右舍全都吵醒了。只不過鄰里皆知,他家正鬧撞客,現在黑天半夜不比白天,大家都怕把妖魔邪祟惹上門,所及即便聽見響動,也不敢有人出來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