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是什麼時候發覺不對的?




雙生子固然是相像的,尹蘿還不能很好地分清這對兄弟,偶爾能在某些相悖的特質中感到共通。進入幻境,尹蘿與蕭負雪朝夕相對,回想起來……總令她想到關嶺初次相約。




因為太像了,即便將他們二人調換,稍作氣質調整,便根本察覺不了。




所用來分辨的流雲劍只是外物,輕易就可以換人的。




而蕭負雪——他是會使劍的。




出現在她面前的蕭玄舟,沒有一次用過成名的銀月劍法。




蕭玄舟為什麼要自己的親弟弟來扮演自己?蕭負雪又為什麼會答應?




這是他們兄弟的某種惡趣味,還是另有隱情?




不選這對雙生子,這也是理由之一——她有了充分拒絕他們二人的理由。




欺騙之人,何談過往。




擔心這兩人刀她的幾率大大降低。




蕭負雪的哭泣十分安靜,只是悄無聲息地落淚,唇瓣緊抿著泛起青白、又有情緒起伏的血色,交織斑駁著。他立刻別過臉,自覺失態地極力想忍耐,一雙眼已通紅了。




尹蘿沒見過誰在她面前哭泣。




“我失禮了。”




蕭負雪匆匆吐出四個字,又屏了氣息,聲音喑啞,好似一盞通透的白瓷打碎了,短促的聲響後僅餘下錯落的狼藉。




尹蘿沉默著往前一步,將門扉合在身後,去往另一邊的樹下。




站定轉身,正好看見蕭負雪低眉順眼地用掌緣拂去淚水,不聲不響地迅速收拾自己。




……像被雨淋溼的犬類。




可憐兮兮的。




但他很快便抑制了這種狀態,深深下拜:“是我的錯,我願受任何懲罰。”




尹蘿看了他一會兒,問:“為什麼,要這樣戲耍我?”




眼前拜伏的身軀止不住地晃了一晃。




尹蘿知道好聚好散是最優選,反正她也只是為了通關,不必去深究這些旁枝末節。可她忍不住會想,是否這樣的事前幾次就出現了,而正因為此,洞房的那次她也仍然沒能成功。




難怪他不願意早點娶她。




她做了那麼多的無用功,卻還矇在鼓裡。




“不喜歡我,不要娶我就是了。”




她緩慢地、字句清晰地道,“我知道這樁婚事關乎兩家盟約,非要應付我,說一句雜事纏身,沒辦法來見我好了。”




她望著他,又重複了一遍:“為什麼呢?”




蕭負雪伏得更深,似被無形的重物壓彎了脊背。




他曾在兄長面前信誓旦旦地說過坦白,因她的心意退縮,更因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要解釋一切的源頭,勢必要牽扯兄長的身體狀況。這不是他一個人的事。




“我——”




“我知道了。”




尹蘿並不歇斯底里地質問,平靜得異常,“是因為我說退婚,你不得不來見我。”




“不!”




蕭負雪猝然看向她,近乎失聲地反駁,四目相對的瞬間便失了驟然湧起的種種意氣,眼底浮現深刻動搖,“與你無關……本就是我的錯。我不該現在才向你認罪,是我辜負了一切。”




一母同胞的雙生兄長,和即便有感情但認識不久的外人,會選誰不言而喻。




蕭負雪將罪責都攬在了自己身上,隻字未提蕭玄舟。




尹蘿話到嘴邊又覺得沒什麼可說的。




問清楚了又能怎麼樣?




她的當務之急不是這個。




“蕭負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