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ojanRW 作品

第二百二十八章 看Offer了

“這是個相當棘手的局面,易,我必須得這麼說。”

坐在東79街4號的二層會客室裡,大衛-魯賓斯坦正狼吞虎嚥地咀嚼著私人廚房為他端來的宵夜——一盤簡單的烤奶酪三明治,和一杯助眠的溫熱牛奶。眾所周知,魯賓斯坦在飲食方面沒有什麼嗜好,不抽菸,也不喝酒,作為猶太人,還要遵守潔食規定。除此之外,還是一個素食主義者。

幾重身份套下來,能留給他享用的美食,也確實不剩多少了。

最初的上東區名流圈,以盎格魯-薩克遜人為主,隨後又加入了不少泛日耳曼圈的德裔富豪,再後來,曾經備受歧視的愛爾蘭裔,也在被賜予“高加索人種”身份後躋身塔尖階層。除了這三個族群之外,1970年代往前,猶太人和所有其他少數族裔仍然被排除在律師、法官、銀行和董事會的任何實權職位之外。

美國仍然是一個又一個種族貧民窟的聚集地:意大利人認識意大利人,猶太人認識猶太人,波蘭人認識波蘭人,愛爾蘭人認識愛爾蘭人,白人新教徒幾乎不知道他們中任何一個人的存在,而卡博特人只與上帝交談。

那時,m&A,即併購與收購,還是一個被主流銀行家認為低俗而令人厭惡的下賤勾當。白鞋律師事務所與精英投行,雖然能看到m&A業務的前景,但這種違背現有管理層意願接管公司的舉動,與他們從小接受的宗教理念薰陶背道而馳。就像中世紀的商人與律師對有息貸款的看法一樣,教會認為放高利貸是一種不聖潔的行為,所以他們寧願少賺一些,也不願意進入這種行當。

歷史就是這樣,以百變的外貌與不變的內核螺旋輪迴。中世紀的金融行業,被不在乎什麼教會手冊的古典猶太人統治。二十世紀後半葉的華爾街,也因為同樣的緣由,被奉行馬基雅維利主義的現代猶太人所佔領。

1980年代開始,華爾街遍地都是猶太領袖的事實已經無須再過多贅述,花旗集團、大通曼哈頓銀行、歐文信託公司,這些曾經最種族歧視的金融集團,高層管理人員開始成批量地被猶太人替代。1986年,紐約時報的記者羅伯特-本內特甚至專門寫了一篇華爾街的深度報道,以《再也不是的保留地》為題目,揭示了曼哈頓急速變化的生態圈。

當時,猶太人的大舉進犯,引起了上東區富豪圈的反感與厭惡。這些自詡為新大陸貴族的盎格魯-薩克遜人,無法容忍來自波士頓、費城或者威廉斯堡的猶太人,打擾他們在曼哈頓下城豪華總部的花園派對。像羅納德-佩雷爾曼這種,叼著雪茄,隨意吐露著不合語法的野蠻語句,侵略神聖露華濃帝國的猶太富商,是所有想要維護榮光的上東區名流,群起而攻之的對象。

羅納德-佩雷爾曼收購露華濃是在1985年的嚴冬,而大衛-魯賓斯坦離開華盛頓,創立凱雷集團則是在1987年的早春。那個時候,猶太人與盎格魯-薩克遜人對金融秩序的爭奪正進入白熱化階段,雖然捆綁了一個出生於馬薩諸塞州,自達特茅斯畢業的純種小威廉-康威做合夥人,但創業早期,大衛-魯賓斯坦仍然因為他的猶太身份吃盡了苦頭。

今晚這樣的宴會,就是魯賓斯坦最常見的受刑地。八十年代可不像現在這樣,還有什麼素食、潔食之類的選擇。三十年前,慈善晚宴只提供一種類型的食物——盎格魯-薩克遜人認可的食物。有的時候,為了噁心這些外來的蠻族,主辦方甚至還會故意提供與潔食規定相悖的餐點。

因此,從那時開始,大衛-魯賓斯坦便養成了不吃晚宴,或者只吃一點餐前沙拉的習慣,一直延續到今日。哪怕這是自己籌辦的宴會,哪怕現在已經是猶太人的天下,他也依然堅持用這樣的方式,時刻提醒自己往日的屈辱。

“你讓他們有了一個共進退的機會,這是談判中的大忌。”

“我明白,但當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已經晚了。”

“對於大獲全勝來說,確實已經晚了。”大衛-魯賓斯坦伸出一根食指,示意韓易等待片刻。嚥下有些燙嘴的芝士麵包片,喝了一口牛奶,他才輕舒一口氣,繼續講述,“但想要挽回局勢,什麼時候都不算晚。”

魯賓斯坦之所以會特意在晚宴之後留下韓易,讓他到上東區的私宅裡來,自然不是為了再跟他敘敘舊。為這個迷途羔羊指引方向,才是他的真實目的。

“如何挽回局勢?”韓易誠心發問,接近十一點,疲乏已極的他還在別人家裡作客,肯定也不是他與大衛-魯賓斯坦情同手足,難捨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