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紫電 作品

第336章 問答

    “你是來給我上課的?”溫特斯笑了笑:“那你覺得該如何跳出所謂週期律?”

    “我也不知道。”巴德暢快地說:“但我覺得,怎麼想不重要,是否感到畏懼、感到迷茫也不要,重要的是繼續往下走。也許內德元帥才是最害怕的那個人,但他要是咬著牙走在最前面。”

    “巴德。”溫特斯艱難地說:“我沒有害怕,我只是……”

    “看。”巴德敲了敲車窗:“聖喬治河到了。”

    兩座浮橋橫跨在枯水期的聖喬治河上,不斷有行人和車馬往來於兩岸。

    河面上除了浮橋,還有六艘打樁船正在緊張地運轉著,將一根根木樁打進河床。

    “那些就是造大橋的打樁船?”巴德指著河面:“我在下鐵峰郡也聽說了,熱沃丹要造一座宏偉的石頭大橋。”

    溫特斯看了一眼:“是。”

    “那些船在幹什麼?”巴德饒有興致地問。

    “莫羅學長的方案。”溫特斯努力解釋道:“簡單來說,在水裡打兩圈木樁,在兩圈木樁間灌進沙石圍成水池似的[圍堰]。然後用抽水機圍堰裡的水抽乾,再挖掉河床的淤泥,最後從岩石層開始灌石灰砂漿,橋墩就出來了。”

    “什麼時候能竣工。”

    “順利的話,明年開春前就能修好橋墩。莫羅學長計劃先鋪木橋面暫用,等到明年農閒期再拆到木橋面,修石頭拱頂。如果計劃不出紕漏,後年就能竣工了。”

    馬車駛上浮橋,巴德得以近距離觀看修築橋墩的過程。

    只見兩套水車一左一右架設在一座已經完工的圍堰上,不斷將水從圍堰中提出。

    另有幾艘小船載著沙石,划向一座正在修築的圍堰。

    “門奈省的勝利橋,修了整整五年,跨度還沒有聖喬治河大。”巴德評價道:“雖然我知道你的本事,但是就能修好熱沃丹大橋,還是令我感覺不可思議。”

    “不是我的本事。”溫特斯糾正道:“是莫羅學長的本事。”

    他嘆了口氣:“而且現在熱沃丹最不缺的就是能勞動的人。”

    馬車經過浮橋,駛入南岸的“新城”。

    成排的低矮板房如同犁出的田壟,平鋪在三面城牆圍出的平地上。

    “呵。”巴德的臉上浮現一絲笑意:“梅森房。”

    溫特斯也忍不住發笑:“是啊,我真擔心哪天梅森學長跑到南岸放一把火。”

    為了節約居住空間,梅森房內部沒有設置單獨的廚房。而是像單身軍官寓所似的,幾間板房共用一座爐灶。

    進了新城,路就不是很好走。

    叮叮噹噹的碎石聲不絕於耳,臂膀結實的男人們正在挖土鋪路,所以馬車只能繞行。

    接近板房區時,淡淡的炊煙混雜著好聞的香味飄進車廂。

    一群拖著鼻涕的小孩子在兩排板房之間的空地追逐打鬧。用方巾束著頭髮的婦人們聚集在避風的牆角,每人膝間擺著一個木盆,正在用木棒捶打衣物。

    溫特斯沉默地望著窗外,巴德也沒有說話。

    出了新城,馬車走大路駛向鍛爐鄉。一連幾公里,都能看到正在修路的勞工隊伍。

    在溫特斯的印象裡,鍛爐鄉應該已經變成一座死掉的小鎮。因為鐵匠作坊都被遷移到熱沃丹新城,居民們也避難去了,連房屋都被燒得一乾二淨。

    可是當馬車越過丘陵,出現在溫特斯眼前的景象令他錯愕。

    五座兩層樓高的冶煉爐佇立在鍛爐鄉的原址,正在噴吐滾滾濃煙。

    一條夯土路從冶煉場出發,向著鐵峰山方向延伸。

    還有許許多多的人正在冶煉爐周圍忙碌著。

    中年鐵匠紹沙和小鐵匠卡洛斯對於溫特斯的到來大感意外。

    “蒙塔涅閣下。”紹沙第一個跑到溫特斯面前,滿頭大汗地問候:“您的舊傷好些了嗎?”

    溫特斯不知該如何解釋:“請放心,已經沒問題了。”

    卡洛斯絮絮叨叨地說:“我和紹沙先生一直想請您來冶煉場看看,可是聽說您的舊傷發作,也不敢隨意打擾您。感謝主的保佑,您現在看起來這麼健康,我終於能放心了……”

    “這裡?”溫特斯微微蹙眉:“什麼時候添了這麼多冶煉爐。”

    看到血狼面露不悅,紹沙心裡大叫不好,他急忙解釋:“郡政府最近又是築橋、又是修路,需要很多很多鐵器。所以我和索亞先生才僱了一些流民,重新啟用鐵峰礦。閣下,我們可不是自作主張……我們是向郡政府請示過的……”

    “我沒怪你。”

    “不敢。”紹沙擦著額頭的汗:“不敢。”

    “可是……我怎麼不知道鐵峰礦的事情?”溫特斯看向巴德,淺笑著問:“梅森學長安排的?你來就是讓我看這個?”

    “你怎麼可能什麼都知道呢?”巴德反問:“這個——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個存在,她並不是你的提線木偶,她是很多很多人意志的集合。她既是成千上萬分散的意識,又是擁有本能和慾望的個體。你是她的重要一部分,但是她並不屬於。你覺得她脫離了你預定的道路,可是你是否想過,從最開始就根本沒有道路這種東西?”

    其實折磨溫特斯的,並不是巴德想的東西,因為他從未認為自己對於“她”有絕對的支配權。但是巴德的話還是觸動了他,從另一個位置。

    “巴德。”溫特斯沉默良久,有些哽咽地問:“我們還是做了一點好事的,對吧?那些人沒有白死,對吧?”

    “我不知道。”巴德轉身看向廣闊天地:“你應該去問他們——我想,他們已經回答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