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紫電 作品

第九十章 破陣

    大角河,水壩。

    信號旗升起。

    “敵襲!”觀察哨發瘋一樣衝下山坡,竭力吶喊:“騎兵!”

    延伸至西岸以後,水壩便遭遇兩面夾擊。

    因此塔馬斯在西岸灘頭增築了一座小型堡壘,由他親自坐鎮。

    洩洪在即,西岸的防禦兵力已經大半撤離。催命般的警鐘聲中,留守的戰士提著武器匆忙奔上牆頭。

    “給東岸發信號。”西岸堡壘上,塔馬斯啐了一口:“情況不對就提前毀壩。”

    河谷邊緣的地平線接二連三有騎兵躍出,來者也不重整隊形,徑直向水壩衝來。

    為首的騎兵身材高大魁梧,坐在矮小的赫德馬背上彷彿是狗熊騎兔子。

    壩頭堡牆頭,一個稚氣未脫的少年熟練地掛好火繩,架穩槍身,屏息瞄準。

    敵人越來越近,眼看已經闖進百步。

    少年剛想按下發射杆,火繩卻被他身旁的軍士長——彼得·矮子·布尼爾一把扯掉。

    耳畔傳來塔馬斯營長的驚呼:“別開槍!是自己人!”

    然而有幾個火槍手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到,直接摳動發射杆。

    沉悶的槍聲迴盪在河面,牆頭噴出數股白色硝煙。

    “[極度憤怒的粗鄙之語]!”安德烈亞·切里尼中尉的咆哮穿透硝煙,傳遍堡壘:“哪個王八蛋衝老子開的槍!”

    ……

    鐵峰山腳下,兩軍列陣的戰場。

    反覆試探過後,特爾敦人已經大致摸清對方虛實。

    雖然對方的左、中、右三翼旗幟和人數看起來都差不多,但是中翼軍容更嚴整,面對騎兵衝陣也沒有絲毫動搖。

    從特爾敦本陣居高臨下俯瞰,能看到牆似的白色煙霧從陣線中央的箭簇陣逸出。

    “[赫德語]那裡。”一名青翎羽神色凝重:“[赫德語]怎會有如此多的小雷?”

    另一名青翎羽低聲接話:“[赫德語]而且打得好生齊整。”

    對於小雷,諸部頭領都談之色變。原本可以憑藉甲冑堅固冒著箭羽反覆衝陣的勇士,如今只會被胡亂飛來的鉛子打死。

    相比過去,今天的諸部頭領已經很少再親自衝鋒陷陣。

    對方大陣中央的精銳不容小覷,不過兩翼的戰力就明顯有些不夠看。

    僅僅百騎掠陣,兩翼的戰線就發生了鬆動,也沒有看到齊射的白煙。

    按照特爾敦貴胄的本意,他們並不願意與兩腿人硬碰硬。

    然而大軍一路所過之處,村莊盡數被提前焚燒、人口盡數被提前遷走。對方寧可把家園化為焦土,也不讓特爾敦人拿走任何東西。

    汗庭正處在斷糧邊緣,軍心也不穩——老營遭襲的流言不脛而走,越彈壓傳播得越厲害。

    部眾在頭領看不到的地方竊竊私語,有人說是海東部乾的,有人說是蘇茲部偷襲,還有人說是赤河部動了手。

    對於另一方是哪家部落,人們各執一詞。但是有一點共識很明確:越冬草場一定出了大事,否則汗庭不會遮遮掩掩。

    在這種情況下,熱沃丹未能一舉攻破,欲求決戰又不得,冬季大劫掠實際已經宣告失敗。

    擺在特爾敦部面前的僅剩一條路——撤退。留得一條命在,總有機會重來。

    可實在太不甘心了!真真的太不甘心了!

    特爾敦汗庭自烤火者以下所有人都知道該跑了,但又沒人捨得吐掉已經含在嘴裡的肉。

    反觀另一方,溫特斯可以繼續等待。只要水壩竣工蓄水,後路受威脅的特爾敦人將不得不撤退。

    在微妙的時間節點,溫特斯決定主動出擊。

    當他推下全部籌碼的時候,他也在逼迫烤火者做出選擇:斷腕存身?或者……同樣壓下全部籌碼博取徹底的翻盤。

    無論受到何種原因驅使、經過何種博弈,雙方已經來到這片不過兩公里寬的戰場上。

    決戰就這樣打響。

    ……

    持弓挎箭的特爾敦輕騎三五成群,在壕溝前方馳騁。

    他們時而挽弓疾射,時候兇狠突擊,忽遠忽近、忽聚忽散,好似烏鴉在屍骸上空盤旋。

    除了“烏鴉撒星”的輕騎,還有數隊披甲騎兵輪番衝擊鐵峰郡軍兩翼。

    重裝甲騎的戰術又與無甲輕騎迥異,他們排成密集的隊形,如滔天巨浪一般拍向鐵峰郡人的軍陣。

    許多初陣民兵被嚇得險些當場尿褲子,得虧溫特斯麾下已經有一批見識過蠻人戰法的老兵。

    “怕什麼?都他媽是嚇唬人!蠻子不敢直接衝進來!”軍士恨鐵不成鋼地痛罵,殊不知上次被嚇得膝蓋發軟就是他們。

    依靠基層指揮官和軍士的約束,兩翼戰線沒有直接瓦解。

    見未能動搖兩腿人,前隊特爾敦甲騎當即掠陣橫過,次隊再衝。又不能入,則後隊繼續重複。

    觀戰的溫特斯驀地開口:“給各營發吃喝下去。”

    四周的文員和警衛面面相覷,不知該怎樣執行這句話。溫特斯見沒人動作,轉頭看了一圈,還是沒人動。

    溫特斯這才想起來,巴德留在聖克鎮組織後勤,不在現場。

    這段時間以來,一直都是溫特斯口述安排,再由巴德將口述內容轉化成書面命令或指示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