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紫電 作品

第六十三章 重燃星火(完)


  位置,然後拿起裁紙刀,搖著頭把已經寫好的部分裁了下來,收進了抽屜。

  當他做一切後,辦公室的門再次被敲響。

  得到許可後,安格魯探了個頭進來:「保民官,又有戰俘的家屬求見——這次是葉尼根商行的安瓦爾·法耶卡先生做的擔保。」

  巴德聞言,從另一個抽屜裡取出一本花名冊。名冊的硬皮封面上刻著的卻不是鐵峰郡軍的飛翼獅,而是新墾地軍團的標誌,標誌下面還帶著沃涅郡駐屯所的縮寫。

  「姓什麼?」巴德打開名冊。

  「姓馬季雅。」安格魯笑著回答:「馬季雅·帕爾。」

  ……

  登上逼仄的樓梯,擠過擺滿書桌的走廊,老馬季雅和小兒子來到原本屬於杉德爾少校的辦公室前。

  路過的文員誰也不打眼看他們,每個人都在忙著手頭的事情,對於格格不入的兩人視若無睹。

  隱藏在這種冷漠背後的是蔑視還是憐憫,老馬季雅不得而知,或許二者都有。

  「請進。」

  同

  勞爾年紀差不多大的「叛軍」軍官替他們推開房門,「巴德保民官」的辦公室出現在老馬季雅眼前。

  比起查驗訪客身份時的繁瑣流程,「保民官」辦公室的陳設反倒出人意料的簡約。

  辦公室裡瀰漫著新鮮松木特有的氣味,除了那張漂亮的桃花心木辦公桌,杉德爾少校在位時的各種裝飾品都被撤走,取而代之的是佔滿四面牆壁的檔案櫃。

  臨時趕製的檔案櫃連漆都沒有刷,釘頭就裸漏在表面,毫無美觀性可言。但它實用、堅固,平凡中蘊藏著一種粗礪的力量感。

  老馬季雅的心不自覺揪了起來。

  「保民官」邀請馬季雅父子二人落座,不等氣氛變得沉重,主動詢問:「你們此行前來,是希望我可以釋放馬季雅·帕爾?」

  談話中,先開口的人往往是更加被動的一方。老馬季雅原以為對方會給他一記下馬威,可是「保民官」的態度卻格外平易近人。

  然而聽到對方開門見山的問題,老馬季雅心底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他扶著膝蓋,謙卑地回答:「閣下,我希望能夠贖回馬季雅·帕爾。」

  果然,對方乾淨利落地回絕了老馬季雅的請求:「我不能答應你。」

  老馬季雅恭敬地點頭。

  「阿爾忒彌斯的紳士們都說,我們扣留沃涅郡的委任軍官,是把他們當成人質。既然你親自來見我,那我也應該向你說明……」保民官語出驚人:「沒錯,他們就是人質。扣住他們當人質,你們才會來;扣住他們當人質,其他人才不會跑。」

  老馬季雅一時失神,恭順的偽裝也隨之脫落,他下意識皺起眉頭,不解地看向保民官。

  坐在老馬季雅身旁的勞爾則已經按捺不住怒火,攥著拳頭,諷刺地問:「官軍也抓平民當人質?」

  保民官感興趣地打量著小馬季雅:「不是叛軍?」

  勞爾語塞。

  「馬季雅先生,小馬季雅先生,我們當然知道你們是如何看待我們的。」保民官起身走向右手邊的檔案櫃,從中間的格子裡揀出一本厚重的典冊:「你們把我們當成洪水、暴風、乾旱,你們把我們當成某種自然災害,無法抗衡,但是終究會過去。等到一切恢復如常,你們就可以重新按照過去的方式生活。」

  勞爾啞口無言,老馬季雅也沉默不語。

  「正是因為如此。」保民官把典冊輕輕放到桌上,小心地打開封章,一遍翻頁、一遍詢問:「馬季雅先生,你有多少頃土地?」

  「我們……」老馬季雅斟酌詞句:「只是過的比較富足。」

  保民官在典冊中找到了答案:「馬季雅先生,你名下登記在冊的土地四百二十二頃,其中三分之二是耕地,剩下三分之一是山地——包括上面的森林。在橡樹鎮,你是最富有的莊園主。」

  「這不算什麼。」老馬季雅卑微地回答:「在您的權威面前。」

  「和遼闊的新墾地相比,區區四百頃當然不算什麼;和已經開墾出的土地相比,你的莊園也不算什麼。」保民官重重扣上典冊:「但是把你、你的鄰居、你的朋友——把你們所有人的土地累加起來,你們所佔有的耕地已經超過了沃涅郡所有耕地的七成。」

  保民官把典冊送回檔案架,像是在隨口提問:「不覺得很有意思嗎?馬季雅先生,鐵峰郡比沃涅郡要窮得多,沃涅郡的自耕農和佃農佔有的財富卻比鐵峰郡少。」

  老馬季雅艱難地問:「我不明白您在說什麼,閣下。」

  「不必琢磨我在說什麼,說說你吧。」保民官回到座位,又打開另一本名冊:「你為什麼要給兒子捐官?馬季雅先生。」

  「當然是為了當官。」勞爾在心裡大吼。被當面揭破傷疤,馬

  季雅·勞爾又氣憤又窘迫,老馬季雅也說不出話來。

  保民官似乎不想浪費時間,他直接給出了答案,而且這個答案比馬季雅父子二人的所思所想更加深刻:「因為你們都是政治賤民。」

  勞爾猛地抬起頭,「你說誰是賤民」的怒吼幾乎就要脫口而出。但是他的手腕卻被父親攥住,制止了他的爆發。

  老馬季雅看著兒子,輕輕搖了搖頭。

  「別誤會,在新墾地行省唯一的強權——新墾地軍團面前,所有人都是賤民。」保民官血淋淋地剖開新墾地行省給老馬季雅看:

  「行省政府是軍團的僕人;自治城鎮是軍團的錢袋;名義上代表行省全體自由人的大議會,被軍團當成橡皮圖章,只有需要蓋戳的時候才會召開。」

  老馬季雅沉默地聽著。

  「至於你們,諸位「紳士」們。」保民官的口吻很平靜,所以聽起來諷刺的意味更濃:「軍團一方面拉攏你們,與你們合謀榨取新墾地的財富,藉助你們力量統治新墾地;另一方面又打壓你們,不與你們分享任何政治權力。」

  保民官敲了敲桌上的名冊,瞟了一眼小馬季雅:「軍團自身又是一個高度封閉、自給自足的政治實體。只接受相同身份認同的成員,絕不輕易吸納外人。」

  勞爾內心雖然不服,也不得不承認對方說的有些道理。

  保民官繼續說道:「你們有土地、有名望、有知識,對於

  廣大自耕農和佃農而言,你們是天然的領導者。如果是在聯省,國民議會肯定有你們的席位;如果是在維內塔,督政府也不得不耐心傾聽你們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