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紫電 作品

第十四章 晚宴(上)

    一直很少說話的涅維茨少校也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我還記得那個故事, 一個外部入學的傢伙第一次在食堂吃飯, 從菜湯裡撈出一條老鼠尾巴,嚇得他驚慌大喊‘老鼠,有老鼠肉’,然後邊上的同學對他說……”

    溫特斯、阿克塞爾、梅爾少校異口同聲地說:“那你不趕快吃掉?”

    說完,四人哈哈大笑,一邊笑一邊拍桌子,震得杯子、盤子亂蹦。

    安娜端著湯盅從廚房走進餐廳,看到餐桌旁的四人大笑不止,也微微翹著嘴角問:“在聊什麼?這麼高興?”

    “在聊一些只有我們才懂的事情。”溫特斯笑著接過湯盅,擺在桌上。

    正菜已經上齊,溫特斯的目光掃過梅爾少校和涅維茨少校,略一頷首:“兩位學長,條件有限、招待不周,還請見諒。”

    “只有狐狸和狼才會埋怨主人提供的菜餚不豐盛。”涅維茨少校說了一句帕拉圖諺語,說:“倒是沒有帶禮物上門的我們,才應該向你道歉。”

    梅爾少校也微笑著點頭致謝。

    事實上,梅爾少校和涅維茨少校壓根不在乎餐桌上擺了多少盤子,甚至不在乎餐桌上是否擺著盤子。

    溫特斯·蒙塔涅以家宴的形式招待兩人——這一舉動傳達出的友善意味,已經比任何美味佳餚都能更讓他們感到喜悅。

    更不要說溫特斯·蒙塔涅還同時請了一位特別的客人——鏟子港的阿爾法先生、隸屬於聯省陸軍的少尉阿克塞爾·奧蘭治。

    作為“叛匪”首領之一被堂而皇之地邀請到“保民官”家中做客,阿克塞爾明顯不太適應,雖然行為舉止依舊保持著風度,但是眼神語氣中多少帶著幾分尷尬和迷茫。

    反觀梅爾少校——面不改色、談笑風生,從帝國的皇室秘聞到聯省近期最紅火的戲劇,他什麼都知道;從維內塔從一城發展為一國的歷史到帕拉圖哪家馬場今年最有希望奪冠,他什麼都能聊下去。

    就連餐桌上無法擺脫的葷段子,他也能把握好尺度,既不讓唯一的女士感到尷尬,又能讓安娜忍不住跟著一起笑出來。

    彷彿阿克塞爾為什麼會出現在此處,他一點都不知情;彷彿做出“一邊往鐵峰郡派使者和談、一邊往鏟子港安插內應”決定的,不是他所效忠的政權。

    ……

    梅爾少校能如此鎮定自若,當然也是有他的底氣。

    從五月中旬楓石城出兵,以“新墾地軍團總部”的名義公開宣佈要驅逐“阿爾帕德叛軍”、收復鏡湖郡以來,這場發生在新墾地行省內部的角力呈現出一邊倒的態勢。

    [新編新墾地軍團]與[新墾地派遣軍]的討伐部隊順著行省大道發動攻勢,一路高歌猛進、勢如破竹。

    藍薔薇軍隊的防線不堪一擊,此前一起宣佈易幟的鏡湖郡各城鎮,如今一個接一個地再次向諸王堡大議會效忠。

    每奪回一座村莊、城鎮,楓石城的軍團總部便會派出成群結隊的信使,大張旗鼓地向沃涅郡、雷群郡、邊江郡、白山郡——當然也少不了鐵峰郡——報捷。

    因為楓石城聲勢浩大的報捷宣傳,在如今的新墾地行省,即使獨居在偏僻山林的獵人,也隱約從交換物資的行腳商口中聽說“鏡湖郡在打仗”;

    即使是目不識丁的鄉下老嫗,多少也知道“官廳的軍隊”正在取得節節勝利;

    至於那些因為切身利益而密切關注戰爭局勢的人們,就更加不必多說。

    鐵峰郡同樣如此——甚至毫不誇張地說,鐵峰郡的平民遠比其他四郡的平民更加關心這場戰爭。

    在流民農場的田埂上、在鍛爐鄉的作坊裡、在熱沃丹大宅的壁爐旁,都有消息靈通人士在眉飛色舞地高談闊論。

    聽眾或是憂心忡忡、或是難掩懼色、或是拍手叫好、或是暗自竊喜……因為利益或情感的差別,反饋出迥然各異的態度。

    眼下,除了楓石城直轄區和正在交戰的鏡湖郡,尚未被戰火波及的其餘五郡不約而同地收緊邊界。

    額外的巡邏隊被派出、加倍的哨卡被設置,使得原本已經被從內部封鎖的各郡,變得更加密不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