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青染 作品

18.初見偏見

 他道:“莫要站在此處受風了,你乘馬車先去書院,我二人即刻就來。”

 庭淵嗯了一聲。

 他這幾日受涼臥病在床難受至極,實在是不敢折騰這具身體,折騰一時爽,難受得到頭來也是自己。

 哥舒扶著他上了馬車,庭淵坐著馬車往書院去。

 望著遠去的馬車,伯景鬱問哥舒璡堯:“他這是怎麼了?”

 哥舒無奈嘆息,滿是惋惜:“幼年失怙,後又失恃,堂叔堂嬸貪戀他的家產,背地裡謀害於他,讓他身體虧空久病成疾,若非他發現叔嬸暗害,現在怕是奈河橋旁的孤魂野鬼。”

 伯景鬱聽他如此身世,想到了自己,他又何嘗不是幼年失恃,他的母親先天心疾,與父親成婚後,父親一直沒想過要綿延子嗣,兩人恩愛過了幾年,母親發覺自己身體不行,怕她走後父親無人陪伴,硬要為父親生下子嗣,原能多活幾年,為了生他損傷了身體,在他兩歲時就去世了。

 他的名是父親取的,字是母親取的。母親身體不好,希望他一輩子無災無難,所以字無災,而他的父親則希望他像院中景觀一樣,雖囚於一方天地,也能草木叢生枝繁葉茂,所以起名景鬱。

 伯景鬱已經記不清母親的樣子了,他重重地嘆了口氣,“倒也是個可憐人。”

 哥舒望著遠去的馬車,無聲地嘆息,“誰說不是呢,若他身體康健,憑藉他的思想與才智,或許能有一番大作為。”

 轉而想到失去母親的伯景鬱,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會有一番大作為。”

 伯景鬱重重點頭。

 他成年那日,父親便將王位給了他,隨後去寺裡剃度出家。

 自母親去世後,他記憶中的父親就沒有笑過,對他總是十分嚴厲,什麼都要求他做到最好,為了不辜負父親對他的期望,也為了能夠得到他的笑容,他不停地努力,什麼都要做到最好,會寫詩,寫得一手好字,騎術,劍術,射術,在同齡人中樣樣是出類拔萃,可即便是這樣,他還是沒能得到父親的笑。

 伯景鬱再度認真懇求:“舅父,請你助我一臂之力。”

 哥舒道:“你長大了,不能總是靠我在你身邊指導,你要學會自己去處理事情,如何做一個帝王家的人,如何治理天下,將來我不在了,你也能自己撐起一片天,勝國已經交到你和榮灝的手裡,這是你們的責任。”

 伯景鬱:“我怕我做不好,像之前那樣。”

 哥舒:“沒有人生來就能做好事,我常說知錯就改,只是為君為王,想事情要全面,做事要三思後行,不能再和從前一樣,一意孤行,要考慮大局。”

 哥舒道:“如何做好一個王爺,如何輔佐君王,是需要你用一生去實踐的。旁人教不了你。”

 哥舒璡堯能教他治國,能教他馭人,能告訴他一個君王應該具備怎樣的品質,但這一切終究是紙上談兵,他非君非王,究竟要如何做好一個君王,得靠伯景鬱自己去尋找答案。

 從前他一心想要為民謀福祉,卻是高高在上地俯瞰眾生,如今融入眾生,幡然醒悟,他在朝堂之上所謂的惠民良策,不過爾爾。

 他和伯景鬱說:“百姓們要的是什麼,得你親自去問,而不是去猜,也不是道聽途說,往後沿途一定要多聽多問多看多慮。”

 轉念,他又道:“或許有一個人可以幫你。”

 伯景鬱的眼睛頓時亮了,忙問:“誰呀?”

 哥舒璡堯搖了搖頭,打消了這個念頭,“不合適。”

 伯景鬱白高興了一場。

 哥舒不知為何,覺得庭淵應該能很好的幫助伯景鬱,庭淵的思想和眼界都比他高,看事情也能看的很透徹,若說誰能夠更好的幫助伯景鬱,還真得庭淵這樣的人才行。

 可庭淵身體不好,他之前也試探過,庭淵無意入朝為官。

 比起做官,他更注重百姓們能看得見摸得著的實際好處。

 哥舒璡堯想著一會兒見了庭淵,問一問他的想法,庭淵是有才華的,只是他的才華並不在詩詞歌賦上。

 伯景鬱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很想知道舅父口中這個可能幫得到他的人是誰。

 路上哥舒又給他說了不少庭淵的事情,庭淵如何幫他破案,如何幫助他建立新的規則,為他出的一些主意,已經去年整體收成不好,上稅後餘糧不多,庭淵不僅免了租地的百姓稅收,還貼補了百姓不少,讓他們能夠順利過冬。

 倒是讓伯景鬱對庭淵的看法有了很大的改觀。

 庭淵已經先一步在書院的涼亭裡等著他們,平安已經將茶水煮上。

 庭淵身上繫著披風,是防止他受涼的,旁邊的平安用茶壺燒著水,庭淵坐在旁邊,倒也能暖和不少。

 伯景鬱和哥舒璡堯一路走山中小路上來,額頭都出了汗。

 入了涼亭,反而覺得更熱。

 但二人都沒說什麼。

 伯景鬱問:“善人這病可找郎中瞧了?”

 庭淵:“王爺稱呼我名字即可。”

 伯景鬱看了哥舒璡堯一眼。

 哥舒自然知道庭淵不喜歡別人如此稱呼他,說道:“叫叔父吧。”

 庭淵抬手拒絕:“不,還是直呼其名,這聲叔父我要是受了,反倒是折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