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莉塔 作品

第 36 章 36





他端坐床沿,面容平靜雅貴,好商好量:“瀾姨給你煮的,喝了不難受,聽話。”




這麼多年,他獨來獨往慣了,別說哄女人哄孩子,照顧醉鬼也是絕無僅有的體驗。




頭疼自然是有些頭疼的。




尤其是她雞同鴨講的狀態,他甚至不確定她能不能聽懂。




然而施嫿的表現卻乖得渾然超乎預想。




她就著男人喂至唇邊的瓷碗,咕嚕嚕喝了幾大口,很快就喝下四分之三,而後鈍鈍地搖了搖頭:“不、不喝了,飽。”




賀硯庭也不再勉強,將瓷碗放置一旁了。




原以為哄這小醉鬼喝下去不是易事,沒想到這樣順利。




她喝完便倚著綿軟的靠枕,半倚半躺著。




賀硯庭順手將絲綢被替她蓋上,施嫿眨了眨眼,身子一動未動。




被子是珍珠白的,泛著一層珠光感,襯得她巴掌大的小臉粉撲撲的,倒顯得比在露臺上乖巧了不少。




然而這份難能可貴的乖巧沒能持續超過一分鐘。




她的胡話又繼續了。




糯糯的嗓音斷斷續續,好似透著一點傷感,但更多的彷彿是自我疏導般的釋然。




“做好朋友也蠻好的,友誼地久天長,賀硯庭,你行行好,答應我好嗎,以後我們就是天下第一好的好朋友了……”




男人坐在床沿,被她磨得無奈。




這樣亂七八糟的醉鬼胡話,他根本沒法接。




施嫿等了幾秒,沒等到他的回答,顯然是失了耐心,一把扯住了他的手腕,輕輕晃了晃,細若蚊喃的嗓音透著撒嬌的意味:“好不好,可以答應我嗎?”




賀硯庭啞然,抬手揉了下眉心,難得頭疼。




撒嬌的施嫿是他不曾見過的,卻不想竟這樣磨人。




“答應你。”他唯有妥協,修長冷白的手指替她整理著凌亂的鬢髮,將這些柔軟的碎髮從她臉頰上一一撇開。




兩人的呼吸倏然之間貼得好近。




他的鼻息是溫熱的,染著幾許清冽的雪松香,她的吐息之間卻飄蕩著甜膩的楊梅酒香,兩相勾纏在一起。




施嫿的大腦一剎那陷入茫茫的空白。




本就




混沌的意識迷離不清,唯獨只餘下一個念頭,這個男人……未免也太溫柔了。




外界口中的他冷淡禁慾,不通人情,甚至還給他取了活閻王這樣滲人的諢名。




施嫿原也很怕他。




在那個重逢的雨夜,她甚至連話也不敢說,只覺得和他同坐一臺車都是一種僭越,何其難熬。




可隨著這段時間以來的相處。




他分明,很溫柔。




雖然這份溫柔是透著冷感的,但於她而言已經足夠了。




足以一點一滴將她的理智被蠶食殆盡。




越是深陷,就越是不安。




那股被她藏在心底壓制已久的獨佔欲又一次不知死活地鑽了出來。




剛剛得到允諾的欣喜轉瞬就被另一層心情覆蓋。




什麼天下第一好的好朋友……




這是幾年後的事情了。




她現在顧不得這許多。




她現在只想知道賀硯庭是不是對其他女孩子也這樣溫柔。




很想知道。




她太想知道了。




旁的女孩子她沒有見過。




此刻腦海中只浮現出兩張面孔。




前者是張揚明豔的梁瑟奚,那樣風格多變的釣系美人,連她見了都挪不開眼,賀硯庭真的不會心動麼。




後者是梁瑟奚口中提及的那位,住在賀硯庭皮夾裡的神秘少女。




黑頭髮,大眼睛,華裔面孔。




這是她目前獲知的全部信息,所以腦海中這張臉,只有一個朦朧的輪廓,雖然看不清五官,但已然透出懾人心魄的美。




那個少女,會是賀硯庭的初戀嗎。




如果Cersei的記憶沒有差池的話,不過就是兩三年前的事情。




這樣短的時間,他想必還沒有放下這個人。




那種比面對梁瑟奚明目張膽的愛慕時更加酸澀難耐的滋味溢滿了胸腔,一霎間連喉嚨口都是苦澀的。




喝過醒酒茶,她此刻介於半醉半醒之間。




七分醉,三分醒。




她忽然仰起臉一瞬不瞬地凝著他:“賀硯庭,既然咱們現在是天下第一好的朋友了,可以給你的好朋友看看你的皮夾麼?”




她嗓音天生軟糯,只是此刻透著濃厚的鼻音,音色因酸澀而顯得溼漉,又因著是提出一個很不合理的請求,還染上了幾分刻意撒嬌的意味。




她是提心吊膽而垂死掙扎的。




是孤注一擲的開口。




落在男人耳中,卻渾然聽不出小姑娘滿肚子的彎彎繞繞。




只覺得她是趁著醉意,肆意胡鬧。




賀硯庭一個生活裡惜時如命,一小時都恨不能分成六十份來用的人。




對她卻原則盡失。




她糯糯的鼻音格外招人疼,嬌氣卻絲毫不惹人厭煩。




但並非他不肯縱容,而是手邊確實沒有。




“皮夾?要來做什麼。”




施嫿支起身子




,大言不慚:“就看看,看看而已,好朋友,別那麼小氣。”




賀硯庭冷淡的神色滯住,一時啞然,沉聲哄:“沒有這東西,你乖一點,不鬧。”




皮夾?




裝錢的那種?




回京以來,國內已經甚少使用現.鈔,一切都可在線上進行,自然沒有使用這物件的必要。




不過既然是裝錢的,哪怕她只是撒酒瘋胡鬧,他也沒有牴觸。




未曾多慮便直接拿起手機,正準備給她賬戶轉賬。




施嫿卻被他黑色的手機吸引了目光,愣愣地盯緊,忽而軟著嗓請求:“沒有皮夾,手機能給我看看麼?”




她不確定賀硯庭是真的沒將皮夾帶在身邊,還是在婉拒她。




能夠被放在皮夾裡的照片……一定屬於非常珍視的人。




因為她曾經某一年,在整理爸爸遺物的時候在爸爸的舊皮夾裡看到了自己和媽媽的照片。




那是爸爸秘而不宣的愛,即便已經過去十多年,依舊不曾被歲月掩埋。




想必對賀硯庭而言,也大同小異吧。




賀硯庭什麼都沒說,直接把手機給了她,清雋的面龐也尋不出絲毫不悅,倒是有幾分慵懶,看起來像是真的不介意她把玩自己的手機。




施嫿的心率撲通撲通,莫名有些侷促。




看不到皮夾,能看手機也是一樣的吧。




對於現在這個社會而言,手機已經承載了全部的社交功能,大概率也包含情感寄託。




然而才不過短短半分鐘,施嫿就垂頭喪氣,整張素白的臉上都寫滿了鬱悶。




她忍不住嘟噥:“賀硯庭,你的手機也太無聊了……”




賀硯庭:“……”




小醉鬼沒看他,只垂著腦袋一個勁的腹誹。




她真的頭一次見這麼無聊的人,手機裡什麼有意思的都沒有,連App就那麼常用和自帶的幾個,唯獨一個京北tv還顯得特別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