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莉塔 作品

第 21 章 21

偌大的主廳內,男人的聲音顯得清冷而曠遠。




那樣突兀地傳來,又是如此簡短的詞句。




合該令人覺得迷惘,聽不真切。




可偏偏這兩字如玉石相擊,擲地有聲,令在座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施嫿懵懵地望著賀硯庭由遠及近的臉龐,整個人陷入昏茫,只覺得自己定是酣睡未醒。




直到男人徑直走到她身側,腳步停頓,竟像是專程為她而來。




他紳士雅貴的面容並沒有分毫多餘的情緒,依舊是睥睨眾生的清寒。




但施嫿恍惚中在他深不可測的黑眸中看到了一絲淡淡的溫度,好像是暖的。




寬厚的手掌毫無預兆地覆上她的,施嫿宛如驚鹿,完全不知自己怎麼就忽然被牽住了手,她周身的細胞皆陷入震懾,甚至能清楚地聽見自己響震如鼓鳴的心跳聲。




砰。砰。砰。




固然惶恐,但眾目昭彰下,她沒有抽手而逃的衝動,而是強逼著自己鎮定下來,無聲地深深吸氣。




人沉下來屏息靜氣後,五感就會變得尤為敏銳,她感受著男人掌心的溫熱與乾燥,那是一股沉甸甸的力量。




他的手竟不似他的人,不冷,反而是溫熱的,這是她未曾想象過的部分。




賀硯庭漆如深潭的眸子淡淡睨向一臉瞠目的白思嫻,慵懶的嗓音再度響起,這一回還染了幾分戲謔的意味:“堂嫂方才叫我什麼?”




忽然被點了名,白思嫻如遭雷擊,整個人站立難安,身體呈現出一種非常彆扭的姿態,半晌才擠出一句:“我,我不是,我沒有……不是,老九,我怎麼可能叫你……誤會,只是誤會。”




白思嫻的惶恐不似作假,她在外人面前向來是賢惠溫婉的人設,左右逢源,更不可能得罪賀硯庭。




她又沒瘋。




這世上的人只要沒瘋,都不可能想得罪賀硯庭。




只是她也依稀記得自己方才確實脫口而出野男人二個字。




如此刺耳,簡直荒謬。




可她並非針對新家主啊。




她不過是在質問施嫿這個養女究竟在外面搭上了哪個男人。




白思嫻內心幾經波瀾,終於緩過勁兒來,強裝鎮定,正色問:“老九,你今兒這出是什麼意思?”




她這話一出,眾人也終於尋回了重點所在。




目光不約而同匯聚在面前兩人交握的手上……




賀老爺子雖面容看上去淡定,可內心也是極度錯愕的。




更別提他兒子賀璟洺和孫子賀珩了。




賀璟洺本就懦弱不經事,他一直都挺怵這位新家主,但因對方好歹是他輩分上的堂弟,他身為兄長,在人前必然不能顯得太過怯懦,可實際上他在公務場合也大多避著這位。倒不是賀硯庭會為難他,而是他一見這尊活閻王就天然發怵,虛得不行。




賀珩此刻已經無暇他念,他幾乎是目眥欲裂地盯住賀硯庭與施嫿交疊在一起的手。




震驚。失語。不可置信。




可大腦卻開始一幕幕回顧前不久在訂婚禮那日的畫面。




彼時,這位高高在上的新家主也是驟然出聲,在眾目睽睽下替她做主。




在此之前,未曾聽聞賀硯庭護過任何一人,無論男女。




賀硯庭面色無瀾,薄唇吐出的字眼卻足以驚掉所有人的下顎:“正如諸位所見,昨日之事是我的安排,贈予妻子一份畢業賀禮,有何不妥?”




“妻子?”空曠的主廳驟然響起賀珩喑啞的發問,他甚至帶著顫音。




白思嫻夫婦二人更是面面相覷,狀態宛如起猛了聽了個恐怖故事一般。




施嫿亦是萬般驚悸地抬眸望向他涼薄的側臉,心跳不知漏了幾拍。




許是因為左手被他握住的緣故,她的反應甚至還比白思嫻他們還略遲鈍了稍許。




細密的長睫無聲震顫著,心底不禁愈發懷疑自己究竟是不是仍在夢中。




是她凌晨時分的心緒太過不寧,於胡思亂想之下入了夢,所以才會經歷這樣真實的幻境麼。




賀硯庭說。




贈予妻子的畢業賀禮。




遑論在場所有人的愕然反應。




就連坐在主廳沙發正中央,年近八十、自詡經歷過諸多大風大浪的賀老爺子,此刻都流露出幾許“所謂活的日子太長了,什麼稀奇事都能見著”的心情。




老爺子神色不寧,但開口的語氣仍秉持著鎮定,他蒼老沙啞的嗓音一字一句:“老九,你這番話,怎麼叫大伯聽得不明不白?”




施嫿靜靜地端凝著男人在琥珀色燈光下深雋的側臉,只覺得他委實不似凡塵俗子,在這樣的場合情景下,他說著這等驚世震俗的話,涼薄的臉龐卻始終透不出絲毫情緒。




就好像他無論做什麼都是令人信服的,不容置喙的。




“我與施嫿已經領證,是合法夫妻。”




男人清冽沉鬱的嗓音毫無徵兆地再度響起,這一回將她陡然拖入現實——




施嫿從怔忡出神的狀態緩過神來,任由賀硯庭牽著她的手,徑直繞開金絲楠木茶几,落座於老爺子右手邊空置的雙人棕皮沙發上。




施嫿只覺得自己腳下軟拖踩踏的並非一方地毯,而是厚厚雲層,每一步都走得虛浮縹緲,像是踩在雲朵上,因過分綿軟而不沾地氣。




賀硯庭竟攜著她,兩人宛如一對新婚夫婦,於結婚的第二日,依照慣例習俗,妻子在丈夫的陪同下一齊回門面見孃家長輩一般。




就這樣在長輩面前,並排貼身而坐。




他那修長冷白的手指,從西服內側,行雲流水似的掏出那本棗紅色的結婚證,不由分說奉至賀老爺子面前。




沉鬱的嗓音依舊端方沉靜,一字一頓鄭重道:“前陣子在海淀區領的證,大伯,你可過目。”




偌大的主廳整個氛圍都很微妙,老爺子也始終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一定程度懷疑自己是上了年紀,聽力著實不行。




可他原本死氣




沉沉的臉色,卻在翻開這本結婚證的瞬間,有了明顯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