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活閻王





話出口,她才想起來陳寄北也在,趕緊收聲。




陳寄北卻只是瞥了夏芍一眼,“那他這婚還能結成嗎?”




“結成啥啊?兩家都結仇了。”消息是夏萬光媳婦兒聽回來的,“我聽說皮四被打折了一條腿,腦袋也開瓢了。女方孃家幾個兄弟也掛了彩,還鬧到媒人家去了。那媒人也是倒黴,都說皮四脾氣不好,誰知道他這麼打媳婦啊,這以後誰還敢把閨女嫁給他?”




這年代男人打老婆的很多,但打得像皮四這麼狠的,也很少見了。




兩家這麼一撕破臉,那姑娘總算不用嫁給他了。希望其他有閨女的人家也能多考慮考慮,別像書裡的夏萬光一樣,明知道他媳婦是他和他媽打死的,還把妹妹嫁給他。




夏芍能做的只有這麼多了,看到夏母唏噓嘆氣,滿臉的後怕,還握了握夏母的手。




倒是陳寄北,看夏萬光的眼神又冷了幾分。




夏萬光一見,就想起那天自己躺在河邊,他居高臨下看自己那一眼,心裡發毛。




這回他也不想著留人了,趕緊讓他媳婦兒去打聽打聽,夏芍準備什麼時候走。




夏芍再不走,他總覺得陳寄北還想找機會揍他。陳寄北要只是揍他一頓,他心裡都沒這麼打怵,那種反覆瀕臨死亡的感覺給他留下的陰影實在太深了。




為了送走這個活閻王,他甚至出了把血,買了十斤海蠣子給幾人送行。




要知道自從夏芍回來,吃什麼可都是自己買的。他不僅不買東西招待妹妹妹夫,還跟著吃。




夏母見了,嘴上不說,心裡卻難過了半天。夏芍再說要走,她也沒不捨了。




就在這頓飯吃完的時候,夏萬輝找上了夏芍。




少年早已沒有了當時的衝動,人瘦高瘦高站在那,看著和以往一樣,身姿卻比以往更挺拔,臉上也沒了笑容,“姐你上回說讓我去當兵,能不能細說說?”




“當兵?”夏母不識字,完全不知道兩人還說過這個。




“我也是聽寄北他嫂子說的。”夏芍笑笑,把夏萬輝叫到身邊坐下,說了下具體的情況。




夏萬輝聽得很認真,聽完甚至思索了下,“也就是說哪怕去當兵,將來我還得回來種地。”




“也有可能你自己立了功,被領導看中,或者我和你姐夫能給你找到門路。”




“那我想試試。”




“確定了?不是衝動?”夏芍希望他走每一步都是想清楚的。




“不是衝動。”夏萬輝很篤定地點頭,“姐說得對,就算是掙工分,我也掙不了幾個。與其在家裡熬著,把身體累垮了,還不如趁這兩年咱媽在你那去當兵,看能不能走出一條不同的路。就算走不出來,當兵回來我也二十多了,肯定比現在能幹。”




如果夏母不跟著夏芍去東北,他心裡記掛著母親,永遠也走不出這一步。




如今既然沒有後顧之憂了,他再留在村裡,就是在蹉跎時光。別說兩三年,就算五六年,他也不敢保證夏母跟著自己,就比跟著夏萬光過得好,更別提夏芍了。




“那你這幾個月就別太拼了,養養身體。”夏芍說,“我打聽過了,徵兵的時間是每年十月。”




夏萬輝點頭,從兜裡掏出一卷錢,“上次你給那三十我沒怎麼花,還剩了二十多……”




話沒說完就被夏芍打斷,“別跟我說你跟姐姐還生分,想還給我。”




“不是。”夏萬輝臉憋得通紅,但還是道:“咱媽住在你那,你還有孩子。”




雖然有些亂,但夏芍還是聽懂了,他這是怕她手裡也缺錢。




夏芍恍惚間又看到那個在火車裡朝自己揮手的少年,大聲地告訴她手錶他放在行李裡了。她心裡酸酸的,忍不住摸摸夏萬輝的頭,“你拿著,等你有錢了再還給我。”




夏萬輝還想在說,被陳寄北塞了回去,“你姐給你,你就拿著。”




夏萬輝咬咬牙,最終還是將那捲錢攥緊在手裡,“我一定會還的!”




又跟夏母保證:“媽你等著,我一定會有出息,去我姐那接你,讓你跟著我享福!”




“嗯,我等著。”夏母用力點頭,眼眶不覺溼了。總覺得自從丈夫過世,這個小兒子就像沒了人遮風擋雨的小樹苗,一年一個樣,被逼著長大了,還有她的女兒。




夏母握緊夏芍的手,“小芍也長大了,懂那麼多,能說出那麼多話。”




“我好歹也在外面當了一年工人,有正式的工作,哪能還像個孩子。”




夏芍笑笑,心裡卻直呼慶幸。




還好她走了,有什麼變化都能推給這一年的歷練。這要是還留在老家,時間一長肯定藏不住性子,早晚會被看出和原主的不同,到時候可就沒這麼好解釋了。




第二天,夏萬輝跟村裡借了牛車,送夏芍幾人出門,六歲的大鵬追在後面哭成了花貓。




聽說夏母要走,不少相熟的鄰居都送來了吃的。走之前夏母還特地去丈夫的墳前道了別,雖然夏芍一回來就帶著陳寄北去祭拜過,告訴父親自己結婚了還有了孩子。




回去這一路就不那麼急了,三個人慢慢走,坐船的時候夏芍雖然還是暈,竟然沒怎麼吐。




趁夏母去廁所,她不禁跟陳寄北嘀咕:“看來他還真是暈他舅舅。”




陳寄北“嗯”了聲,並不想多提夏萬光,“還有四個小時,你再睡會兒。”




夏母連縣城都沒怎麼去過,第一次出遠門,特別地緊張。等火車在江城停下,江城剛剛下過一場雨,空氣中殘留著微涼的水汽,她還打了個噴嚏,“東北這麼涼?”




“用不用我把長袖衣服找出來?”夏芍問她。




夏母趕緊搖頭,“不是快到了嗎?”說著又望望前面長長的衚衕,“聽你說你倆在這邊是租房子住,還要和人住對面屋,對門的鄰居好相處嗎?我會不會給你們添麻煩?”




“我們對門也是對小夫妻,很好相處的……”夏芍安她的心。




話未說完,她家門洞裡突然跌出一個人影,後面還追著個掄著拖把的女壯士,“你敢再說我姑娘試試!”




夏母當時就驚呆了,剛說過對門好相處的夏芍也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