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無敵水哥 作品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終焉後的終焉(中)

  “你今天很不對勁,到底怎麼了?能和我說說嗎?”女人站在路明非身邊輕聲問。

  路明非抿了一下乾澀到風吹的沙子都無法黏住的嘴唇,“沒什麼,就是有些沒睡醒。”

  “...夢見了以前的事情?”她的聲音更低了。

  路明非不知道該回答是還是不是,他只是沉默,有些時候沉默是最好的答案,他們會給予提問者想要的情緒。

  “已經過去了。”她說。

  “嗯。”路明非回答。

  她杵著那根柺杖帶著路明非走向那夕陽黃沙中的獨棟木屋,屋內響起孩子們敲打飯碗的聲音,路明非看著那打開的門扉有些情緒難平,他心底感受到悲傷,但卻不知悲從何起,是因為這整體淒涼黃昏落日的環境和氣氛嗎?還是因為其他什麼,他不知道,他...想知道。

  “如果你真的決定要去做什麼...想想孩子們吧。”女人低著頭淡淡地說。

  要去做什麼?他能做什麼,又該做什麼。路明非無聲中共情到身邊女人那股壓抑的情緒,於是聰明地選擇了不應答。

  在他們即將走到木屋門前時,路明非忽然停住了腳步,耳朵輕輕抖動了一下,瞬然轉頭視線直視後方。

  在之前那兩個孩子玩耍的沙丘上,踩著落日的餘暉,一輛灰狗大巴轟鳴著引擎,輪胎掀著黃沙飛舞,駕駛室的窗戶敞開伸出了一隻拿著綠酒瓶的手時不時抽進去喝兩口又伸出來。

  悠揚的音樂從窗戶裡傳出由遠至近,不得不說這傢伙還挺有品味的,荒漠廢墟上飆車聽著20世紀“流行音樂的聖歌”,爵士樂裡的里程碑《whatawonderfulworld》,路易斯·阿姆斯特朗以其獨有的沙啞渾厚的歌喉在黃沙上滾過,沒有給這個景象帶來美好與歌頌,反倒是平添了蕭條與昨日不再的諷刺。

  “爸爸——媽媽——你們在外面幹什麼,我們好餓啊——”木屋打開的門內響起了男孩和女孩咯咯的笑聲以及一齊和聲大喊的說話聲。

  聽見了孩子門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路明非額角的青筋微微跳了跳,在他自己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那把鍊金左輪已經被他抓在了手裡,他渾身上下的血管裡原本早已隨著過去逝去的東西重新開始分泌,帶動著滾燙的血液衝向心臟,以灼熱的心跳回饋大腦調動危險的情緒。

  路明非餘光一瞥發現,身邊的女人也驟然伸手向了圍裙的前口袋裡抓住了什麼,那應該是一把槍...做飯的圍裙裡隨身帶一把槍,倒是很符合他印象裡的俄羅斯少女,只是這也顯出了這片荒漠上潛藏著的危險,會讓一個帶著兩個孩子的母親槍不離身。

  “明非?”

  路明非聽見身旁的女人叫他,他下意識回頭,發現對方盯著自己的臉似乎有些驚訝...不,準確地來說對方是在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的眼睛?

  路明非不清楚她在驚訝什麼,也沒時間查證,他看了一眼女人的柺杖和那隻不太方便的腿低聲說,“你先進去吧,我來處理。”雲九小說

  “你...”女人遲疑了好一會兒,看了一眼從沙丘上駛下的灰狗巴士,最後還是沉默地鬆開了圍裙裡的槍械。

  “小心安全,有應付不了的事情叫我,別一個人扛,別忘記了,我們是夫妻。”她說罷後就轉身回去了木屋裡,不一會兒後孩子們的喊叫聲戛然而止,獨棟木屋裡陷入了一片安靜。

  路明非完全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他盯著那輛快速駛來的灰狗巴士眉頭緊皺,他內心有個聲音告訴他無論來的是什麼東西,他都得站在這裡把他擋住,這是一種如山崩的責任感,壓住他的脖頸和肩膀,他也得站直了,不能後退一步。

  灰狗巴士在距離路明非五十米外的樣子開始減速,直到二十米距離的時候慢慢停下了,氣動制動器放氣,氣缸排氣發出一聲響亮的噗呲聲,隨後引擎的聲音也消失了,悠揚的爵士樂戛然而止。這輛大車停在了原地,打開了車門,門裡下來了一個帶著牛仔帽,一身皮夾克的男人。

  路明非按住那把鍊金左輪,這是他現在唯一的依仗,可能是在夢境中的緣故,‘月蝕’這個不像言靈卻比言靈還好用的權能停擺了,這是個很不好的消息。

  戴著牛仔帽的男人手裡依舊抓著那根綠棒子,裡面的液體還剩下沉底的一些,隨著他走動的幅度在瓶壁上揚起又落下,他筆直地走向路明非,牛仔帽的帽簷遮擋住了他微低的頭讓人看不怎麼清他的臉。

  “站住。”路明非冷冷地說。

  路明非從來都不覺得“冷冷地”這種形容詞會有朝一日適配到自己身上,如果自己的人生是一本百萬字的書,那麼大概這是他第一次用這麼冷漠威懾的語氣說出一句話?

  但他覺得自己必須冷漠,甚至冷酷,剛才自己身邊那個像是零一樣的女人,從他身邊經過在屋子裡喊他爸爸的那兩個孩子,就算他知道這一切壓根和他19歲的路明非沒關係,但冥冥之中他覺得自己現在站在了這裡,就必須要扛起全部的後果,他必須冷酷,甚至...肅殺。

  牛仔帽男人果然在路明非的呵斥下站住了,他低垂的視線見到了對方影子裡那把可以擊穿次代種心臟骨籠的鍊金左輪的扳機已經被輕輕碰上了,他如果再貿然往前走超過三步對方真的會往自己腦袋上來那麼一槍。

  他絕不懷疑面前這個男人的狠辣和決然,在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之後,曾經的那個嬉皮笑臉的男孩已經消失了,只剩下一個冷厲,甚至說得上暴戾的屠龍者...可如今就連屠龍者的身份都被洪流所沖刷,他的軀殼裡還存在著什麼支撐他活在這個世界上呢?

  無論是什麼,昔日的“終焉屠龍者”現在已經摸在了他的武器上,即使不是他引以為傲的雙刀,認真狀態下那把傳奇的鍊金左輪開上的一槍,就算是他也沒把握能躲開。

  就算對方已經沉寂很久了,丟掉了使命與過往埋在了這片黃沙躲了很長一段時間,他也不想賭德州拂曉再度破曉時的光落在自己身上時,他會不會成為被曙光劃破的黑夜。

  不過對方願意跟自己聊一聊,而不是見面就打,這似乎是自己跑這一趟意外的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