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皮炒牛肉 作品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如今鎮守西北的是周沅的舅舅, 李肅。

 邊境一直被幾個聯盟部落接連不斷的騷擾,眼下突發軍報必然是情況緊急。周沅在邊關四年清楚當下局勢,不敢耽誤, 直接策馬回了宮。

 與內閣大臣商議了一晚上, 到寅時方才回東宮換了身衣服, 不待歇片刻又趕去了上朝。

 幾大部落聯合攻進大朔邊境,西北戰事即起,朝會上都在議論派兵援撥銀款,既然要撥銀款, 先前被香典司貪汙的香稅銀子剛好可以頂上。

 周沅提議將之前抄陳遂年與陳戟家中所收回兩百萬兩銀子, 撥往西北軍營。

 本是情理之中的事, 偏偏有幾個不識時務的站出來,稱朝廷年年都下撥銀子往邊關,此時不過是剿滅幾個部落的小戰事, 用不著這麼提心吊膽,明裡暗裡說有貪汙銀子的嫌疑。

 那幾人是吏部侍郎與戶部尚書, 也都曾是陳遂年的學生, 他們幾個沒被案子牽扯,也是陳遂年認了罪沒有供出他們想為五皇子留存些人脈,加上嘉惠帝本就在袒護五皇子,所以相安無事。

 可眼下不怕死突然冒出來, 意圖不言而喻。

 榮國公第一個站出來駁斥, 哪知正中他們的下懷,轉口就將事情立馬又扯到了榮國公身上,稱他教子女無方, 奸邪佞臣,欺君罔上。

 嘉惠帝心道不妙卻也來不及阻止, 那幾人趁勢將香積殿的事全說了出來,這下又弄得朝野上下人盡皆知。

 原是燕貴妃當時喊人抓姦時,他們的夫人也都在場,帶著證據而來連轉圜的餘地都沒有。

 嘉惠帝也是沒有想到這些人竟然如此愚蠢,心中無奈至極。但好在那幾人並沒有將五皇子牽扯出來,只將榮國公拖下水,說他唯利是圖,反了前主立馬攀新貴,為了嫁孫女將多年來攢的名望一毀而盡。

 榮國公氣得臉紅脖子粗,尚在掙扎,稱那日有人在場可以解釋一切都是誤會,還要求嘉惠帝傳蘇悠上來作證。

 “傳何人作證都沒有用。”周沅見鬧得差不多,站出來,“行為不端衣衫不整地出現在宮宴之上,還妄想成為孤的太子妃?”

 本就與五皇子私下有親密的嫌疑,不避嫌便也罷了,有了婚約之後還敢與之私下幽會見面,便是沒有做出什麼,也是不把他這個太子放在眼裡。

 “殿下!”榮國公沒想到周沅翻臉這麼快,急忙跪地,“殿下,老臣孫女是無辜受害!您可傳蘇悠前來……”

 “無辜?”

 周沅眸色凜然,打斷了榮國公的話:“宮中有多少雙眼睛看見了五弟也進了香積殿,好好的宮宴上不待,她為何要去香積殿?榮國公是覺得孤好糊弄?”

 任誰都看得出來,太子對這樁婚事極為不滿。眼下證據確鑿,倘若要執意袒護,恐怕不僅榮國公要遭天下人唾罵,連帶整個皇室都要被後世之人恥笑。

 嘉惠帝此刻已經覺得自己像個笑話,他幾日前才下的旨意,如今反過來當真滿朝官員被打臉。

 周沅豈止是算計了五皇子,連他也算計進去了。但邊關的戰事將起,他也不得不顧及周沅的情緒,好穩住李肅讓其安心去對抗敵軍。

 與其當下被百姓笑話一陣與被後世恥笑,他選擇前者,當即宣旨,太子與榮國公府婚事作罷。

 散了朝會,周沅回了東宮。原本解決退婚一事,他該是高興的,可不知怎麼一整日他都心緒難寧。

 或者應該說從昨日起,便莫名有些不太好的預感。

 重逢時,她雖然嘴硬但他能看得出來,她其實是心軟的。可後來似乎除了關於案子,旁得她從來都不在意。

 他與蘇悠的關係如今也就只差一張婚書,該做的那夜都做了,他以為兩人總該回到從前,可蘇悠卻對此並不在乎。哪怕他要大婚,她也表現的若無其事,甚至連問都不曾問一句。

 加上那晚醉酒,她與他說的那些話,便有些煩躁。

 日頭漸暗,呂公公喚人掌了燈,見周沅愁眉緊鎖,以為他是乏了,便問了句:“殿下您昨兒一宿沒睡,不如用完膳早些歇息吧?”

 周沅抬眸看了一眼呂公公,昨日秋祭,就連他也告假回家去祭拜過世的父母雙親,與家裡人團圓,到今早才回的東宮。

 以蘇悠的性子,只要能走得動,她無論如何都會去崇慶寺拜祭蘇竟景修的,可她卻沒來。難不成又像從前一樣因為月事疼暈過去了?

 周沅擱下硃筆,書案上的奏文已經批不下去了,他起身喚予良備馬車,出了宮。

 蘇悠的小宅子裡本就只有她與許媽兩個人住,十分冷清。眼下酉時已至門廊下的燈都還未掛上,周沅在外瞧著都要以為裡面沒人。

 予良去敲了門,許媽來開的門,見是周沅忙要跪下行禮。

 予良扶起她:“許媽,我們殿下來見蘇姑娘。”

 許媽沒想到周沅會來的這麼快,明明她家姑娘告訴她,至少要等太子大婚後或是把東西退回青雲樓,才有可能來找她。

 心中有些緊張,垂首欠身道:“姑娘今日許是要晚些回

來。”

 周沅皺眉:“她不是在家歇著?”

 “奴婢也是這樣勸的,但姑娘今日好些了,便去忙鋪子裡的事了,估摸著還要些時辰,殿下不若改日再來。” 許媽始終垂著頭,不敢看周沅。

 周沅也察覺到許媽異樣神情:“無妨,孤在這等她。”

 言畢,便要進門。

 許媽慌忙上前擋著,意識到不對,又一臉惶恐後退。

 不待她告罪,周沅已經冷眼掃了過去:“人去哪了?”

 許媽跪地,失笑尷尬道:“怪老奴年紀大了,有些記不住事,剛剛才想起來姑娘因為香料材的事今早回寧州去了。”

 這話一聽便知是假的,周沅一時沉默。

 許媽又接著解釋道:“殿下大婚,榮國公府上門對姑娘好一頓言語羞辱,還壓著姑娘去給她們派喜,姑娘想來心裡也不好受,所以才想趁此機會出去散散心。”

 這些事周沅並不知道,但眼下這麼一聽,心裡便只剩了心疼。

 “她是這麼說的?”周沅問。

 許媽應是。

 原來蘇悠還是不相信他,覺得他會娶王語然,故意躲開眼不見為淨。

 若是如此,便說明她還是在意的。

 周沅心中鬱結散了些,又問道:“她一個人去的?何時回?”

 許媽答:“姑娘只說忙完了就回來。”

 周沅沒疑它,當即回了宮。

 邊關要打仗,李肅要領兵前去上前線,朝廷下旨要曾經駐守邊關的老將也派去坐鎮,剛好人就在寧州。

 周沅想著等這兩日忙完,他便親自送旨去寧州,再將人接回來。

 可他是這般想的,偏偏嘉惠帝這兩日身子又不好,病了一場,奏文堆積如山,他從早上忙到夜裡。

 內閣首輔被貶,五皇子被禁,那些在暗處的人動亂不安,需要防著他們生事,另一邊官員員調任貶升都需等著處理,而最麻煩的莫過於香典司那一攤子事。

 趙六郎臨時擔任香典司指揮使,但陳戟留下的人要酌情處理,哪些人朝堂官員有接觸牽連的也尚未查出來,只有查細了,才能徹底清除餘黨。

 可週沅卻道:“此事先不急,先將大理寺與都察院文書上批了的,該修正的先修正過來,保障香料供應。”

 趙六郎稱是,跟著合對了一會兒文書,便不知不覺便到了晌午。

 見周沅這會兒急著處理奏文與政事連早午膳都顧不上用,覺得奇怪。

 “殿下是受了什麼刺激嗎?”趙六郎突然閒話道,“眼下與榮國公的婚事也退了,你與蘇姑娘之間怎麼就沒有後續了?”

 周沅埋頭繼續批文。

 予良在旁邊瞧了趙六郎一眼,朝他招手。

 趙六郎附耳過去一陣,然後失笑道:“殿下還是不夠用心,要不然豈會察覺不到蘇姑娘是何心思?何況啊,這男女之事不比朝堂之事,算是算不好的……”

 “臣覺得感情這事就是要趁早,不宜拖延。殿下以為的周全,對於蘇姑娘那樣心思玲瓏的女子來說,便會覺得是隔閡。”

 趙六郎突然就老夫子上身,一通說教,還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

 周沅瞥他:“你要是覺得閒,就去尋香料,種秧苗。”

 “哦,不樂意聽了。”

 趙六郎死豬不怕開水燙,嘻嘻笑了一句:“雖然臣也尚是孤寡一個,但是殿下可別給臣添事了,光是香典司的事都已經夠頭疼的了。”

 周沅不理他。

 趙六郎將手裡的文書放下,繼續道: “不過臣聽說,蘇姑娘在寧州好像有姓何的遠親,曾是蘇姑娘母親家的什麼人,還挺有錢的,在寧州的名氣數一數二。剛好那何家又剛好有個適齡婚配的公子……”

 周沅面色一頓,手中的硃筆未落,懸在那。

 忽然就想起當初蘇悠確實與他說過,要去寧州嫁人,還要找個有錢家的公子。

 趙六郎見他這幅失神的表情,笑道:“原來殿下也知道……那如何是好,可別給人捷足先登了!”

 予良在旁邊都為趙六郎這番大膽言詞捏一把汗,趕緊咳嗽幾聲提醒他快住嘴。

 趙六郎賤兮兮一笑,說完這些,就作揖告退:“臣就先回去了,殿下慢慢忙著叭。”

 .

 京城離寧州不遠,腳程快三日便也到了,但周沅等不及,提前啟程一路沒怎麼歇,兩日便到了。

 先是去傳聖旨,與老將寒暄問候一陣,又商議了一下邊關軍況,便沒再久留,當即就去找蘇悠的下落。

 蘇悠是來寧州採買香料材的,按章程是要走府衙簽章蓋印,所以周沅直接去府衙問蘇悠的下落。

 奈何走了幾個衙門,都說沒有蘇悠這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