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 (抓蟲)

 “嘩啦”一劍,將小黑布包一把挑開。

 露出了裡面軟趴趴,黑乎乎的糰子。

 心底的惡念一瞬之間噴湧而出。

 柳善善在這一刻感知到了自己無窮無盡的,不該存在的渴望。

 緊接著,她看到自己一把將窩在裡面猶在昏睡之中的軟綿綿東西,一把薅了出來。

 與此同時,聽到自己,用猙獰咆哮般的聲音道:“你怎麼可以睡這麼久?這麼久?”

 “不就是嚐了一小口酒嗎?”

 “睡這麼久是什麼意思啊啊!”

 “能不能給我醒一醒!”

 也不是不是巧合,在她這一番話嚷出來後,腦袋裡一直重複唸經的魔念,忽然就閉口不言了。

 沒錯——

 這就是她這幾日以來,最大的渴望。

 每每感知到師父在身後的揹包裡,並且睡得正香,每每感知到眼前出現了棘手問題無法解決的時候,她都非常,極度地想要,將正在昏睡中的師父給敲醒。

 只是,她不敢。

 一是因為身為徒弟,天然對師父有敬畏之心。

 二是覺得,師父又不是小孩子,不至於貪睡,等到該醒的時候,肯定就會醒來了。

 正因為這樣那樣的顧忌,才眼睜睜地放著師父睡了這麼久。

 天知道她多想喊醒他。

 可想歸想,她是不敢這麼做的。

 縱使在魔念支配下,做出了這樣瘋狂的舉動,柳善善殘留的神智還是被嚇得夠嗆。

 怕師父生氣。

 更怕師父會不會在生病療愈,萬一被她打斷,折騰出個好歹那可怎麼辦?

 心中正這麼想著,忽然就見眼前的黑乎乎小糰子,忽然便在她手中,微微一顫,緊接

著,圓滾滾的身子,原地搖晃了兩下。

 片刻後,也不知道是不是眼睛出了問題——

 柳善善竟看它,輕輕張開嘴巴,打了個頗為秀氣的哈欠。

 看起來……像是睡得不錯。

 ……原來是真的一直,在睡覺啊。

 再然後,就見小糰子歪著腦袋看向她。

 看神情似是有些困惑她為何在生氣。

 把睡得正香的師父喚醒——聽上去就很大逆不道。

 柳善善本是想趕緊道歉的,但誰能想,那魔念竟還頑強地存活在她的腦海裡。

 就這樣看著師父,道歉的話語沒有說出來,倒是心底的另外一道渴望竄了出來。

 她盯著他,用凶神惡煞的表情,將臉貼到柔軟好rua的糰子身體上,惡狠狠地——咬了一口!

 上天給她作證。

 這真的不是她自願的!

 更可怕的是,就聽“呼”的一聲。

 霧氣繚繞而過,一陣天旋地轉之後,柳善善正人跌坐了下去,而她的嘴巴,竟然壓在……

 師父那異常白皙的脖頸上。

 啊?

 他怎麼在這個時候變回了人形?

 抬頭的一瞬,看到師父比她還要迷茫的眼神。

 於是,魔念再度佔據上風。

 柳善善聽到自己用霸道而又不講理的聲音,冷冰冰地道:“快,變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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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五章

 溫平喝得醉醺醺。

 許久後,才感知到前方好似多了道人影。

 他迷迷糊糊抬臉看去,看到是最後和我痛飲一場,自己卻遲到了這麼久……”

 說著,又抬頭看一眼。

 黑夜之中的蓮歌身著一襲淡粉色長衫,可目光卻不在他身上。

 他下意識順著他的視線扭頭朝身後望去。

 邊看邊嘟囔:“你在看什麼?”

 身後是院內的高牆,和仿若沒有邊際的夜色,微風輕拂,枝葉飄搖。

 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

 溫平這才想起什麼:“對哦,忘了你乃目盲之人……”

 只是,聲音落下後,竟聽到蓮歌用若置身夢裡的聲音道:“看到了一個很有趣的東西。”

 害得溫平又扭頭朝後看了一眼。

 確認還是什麼都沒有後,他便只當他是說了句戲言。

 畢竟,瞎子能看到什麼呢?

 嘖……

 明明沒有喝酒,怎麼好似比他醉得還要厲害。

 溫平再度抬頭,邀他共飲。

 卻被對方拒絕了。

 “不了。”他道,“忽然便失了飲酒的興致。”

 溫平覺得有些奇怪,正想追問呢,就見什麼冰涼的東西被輕輕扔到了他面前的石桌上。

 “贈你了。”

 什麼?

 溫平酒意褪去大半,饒有興致地揉著眼抬目看去。

 竟是一把頗為普通的短刀。

 送他刀做什麼?

 可待抬頭想追問,眼前哪兒還有蓮歌的身影?不僅如此,整個院子都空空蕩蕩的,除他之外,再無別人。

 他好似憑空消失。

 又彷彿根本就沒有來過。

 ==

 對蓮歌來說。

 若同那少女初次見面時說的那句“對你更為感興趣”,只是一句可有可無的戲言。那麼方才在院中,同溫平所道的“看到有趣的東西”,便是實實在在的肺腑之言。

 他的生命太過漫長。

 漫長到,他險些都要忘記“死亡”的滋味。

 可倒在她劍下的那一剎那,無數久遠到早已模糊的記憶,朝他紛至沓來。

 他終於記起。

 自己也曾有過一段極其弱小的時候。

 在初來乍到,剛被扔到這個世界的那段時間裡,他曾因太過渺小,受到了常人難以想象的折磨。

 生命是脆弱的,同時也是低賤的。

 在那滔天血海之中,瀕死之際,他竟開始祈禱死亡。

 苦痛難以承受之際,死亡是唯一能帶來解脫的東西。

 沒多久,他如願死了。

 只是沒多久,他又活了。

 幾次輪迴後,他終於意識到,上天在無盡折磨之下,贈予他的唯一仁慈,是不死。

 可不死,對那時的他來說,才是最大的殘忍。

 後來,他憑藉自己的力量離開了那個噩夢一般的地方。

 他終於擁有了足夠的自保力量。

 後來,他被一些人殺死。

 又殺死了這些人。

 再後來,他再也不會死了。

 活了太久太久,死了太多太多次。

 久到他快要忘記自己究竟姓甚名誰,究竟為何而來,又究竟從何處而來。

 他只知道,他對眼前這個糟糕透了的世界,已經厭惡到了極致。厭惡所到的每一個地方,厭惡所看到的每一張臉。

 在下一次死亡到來之前,他想讓這世界的一切生命,都歸於虛無。

 這是他在這乏善可陳世界裡,給自己定下的,唯一叫他心裡能生出些許波瀾的小目標。

 只是,他未曾料想,所謂的“下一次死亡”,來得那麼快。

 那麼出人意料。

 他竟然死在了一個,看上去非常瘦弱渺小,幾乎可以稱得上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手上。

 更出人意料的是,她似乎遠比他以為的要敏銳。

 敏銳到——恐怕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竟無意中,救下了一宅子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