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雨周月如 作品

第三百八十九章 暖閣

 南京莫愁湖,臨湖的楊柳一片翠綠,湖中畫舫上女子迎風放起風箏,一片春色宜人景象。湖畔一所小院二樓,江帆站在窗前,目光越過牆頭,剛好可以看到院外的湖景。

 這裡原是龐雨買的住處,用於在南京落腳,不過他沒有阮大鋮那麼土豪,只能買了一個二進的小院,好歹是湖景房。這個院子在湖邊比較好防守,到碼頭也方便,現在是江帆的住處。

 “方才去他處銀莊問過,有到京師的飛票,在東交米巷取銀,一百兩隻能取回九十三,若是三千兩以上,可取回九五。”

 江帆回過頭來,說話的是漕幫的副幫主袁正,從桐城縣衙就一直是江帆信得過的人,他本沒打算跟著龐雨去安慶,所以連壯班都沒入,但因為跟江帆去宿松抓人威脅陳仕輔,就此入了漕幫,然後便入了暗哨司。

 旁邊的抽菸的叫做徐大耳,比龐雨還先入的衙門當馬快,桐城民亂後沒有被汰換,第一次被寇時曾派往太湖宿松方向偵察,之後同樣是先入漕幫,參與過暗殺安慶的船埠頭,留駐南京較多,現在也是百總,他歪著頭道,“別家的銀莊飛票都要收銀子,龐大人的銀莊是給人銀子,還得往京師開去,豈不越虧越多了。”

 “所以他們辦了多年還是這般模樣。”江帆離開窗前道,“辦一萬兩的飛票,帶兩千兩現銀。”

 徐大耳回道,“船行裡面現銀只有一千三百兩,屬下還要去銀莊再提些,免不得又要聽劉掌櫃閒話。”

 “劉掌櫃怎生說的?”

 “說是暗哨司在南京已取銀九千,用度怕是支不到六月,讓把總你早些跟龐大人去信,再增設些用度,以免到時兩邊難做。”

 旁邊的袁正冷冷道,“揚州碼頭那是暗哨司要的?分明是給銀莊辦事,這用度是怎生算到暗哨司頭上,若是都這般計較,那京師我們便不去了,我看他銀莊怎地在京師開張。”

 江帆擺擺手,“劉掌櫃也說了,到龐大人那裡增些用度便可,並非無解之局,不必因小事與銀莊生了嫌隙。咱們各處都是新開張,生生打下來地盤,銀子少了不行,大耳你先向副鎮署行文,增加三萬兩用度,這事何仙崖做不了主,還要送到湖廣龐大人那裡,往來路途遙遠。劉若谷那裡本官去說,若確實超過用度了,請銀莊先再多支一萬兩,待用度下來平賬便可。

 “但到年底時,龐大人那裡一看,都是暗哨司在用銀子,這帳都記在咱們頭上。”

 龐大人那裡看到的,是暗哨司把揚州的事辦了,銀子怎生花出去,是銀莊的用度還是暗哨司的用度,在龐大人那裡無甚分別。你們二人都是桐城時就進了馬快,龐大人你們都清楚,銀子雖看得緊,該用的銀子從不含糊,只看銀子用得值不值。

 徐大耳和袁正都沒再說話,他們身在暗哨司,比以前在漕幫時已經闊綽了很多。

 江帆轉頭盯著外面的畫舫,“我們另說兩件事,一是派鎮撫官的事,先前說了許久並未派來,是因咱們沒有駐地,現下駐地定在石門湖,司學定在樅陽,派來一正一副兩名鎮撫官,仍是比戰兵的少。二來則是文書官,這是那個新任的吳達財提出的,除了軍中之外,現下衙署中各房也派了,暗哨司也要派。”

 袁正撇嘴道,“這文書隊、鎮撫官派來有何用,當著官事又不會辦,礙手礙腳的。”

 “這話就在此處說說就罷了,咱們是奇兵營的暗哨司,算起來都是兵將,鎮撫和文書都是軍中職務,自然是派得。”江帆想想道,“除了這幾位,咱們又多了個老同僚,你們也都認得,桐城縣衙裡面的阮勁,龐大人本讓他駐守安慶,阮勁到任只有月餘,今日收到漕船帶來的急信,阮勁又要調去湖廣,安慶便沒有百總留守。”

 袁正和徐大耳都仔細聽著,阮勁是桐城縣衙的老人,他們當然都認識,一起下鄉比較錢糧的事情沒少幹過,也知道阮勁以前是龐雨的心腹,調去湖廣明顯是得到龐雨重用。

 袁正有些不滿的道,“阮勁是老人不假,但他未給守備營立過功,甫來就當百總怕是難以服眾。”

 “阮勁在桐城也是帶著壯班打過流寇的,資歷也是有的。”江帆淡淡道,“本想將你二人都帶到京師辦事,但安慶南京也離不得人,徐大耳你在南京熟,就管著南京和揚州,蘇州是巡撫軍門所在,馬先生說不許打打殺殺,由他與衙門和碼頭去談,改為加盟便可,便不必百總坐鎮。安慶各地要防賊諜,樅陽那裡又開了司學,招募的許多新人需要,袁正你到安慶,把防諜和司學管起來。原來看押的那些人都是有干連的,放在安慶不太穩妥,這次都送去樅陽。”

 徐大耳吐一口煙,“都聽把總的安排,只是上京這般大事,人少了怕不好辦。”

 江帆坐回自己座位上,“龐大人給暗哨司定下的一縱一橫,便是大江和運河,大明朝的銀子就在這兩條水路上,京師是這一縱的頭,今年京師佈局乃最緊要之事,蕪湖地方安靜,駐防的鄉兵說妥了,便不必張麻子坐鎮,我已調他來南京匯合,就只等阮大鋮的行期了。

 ……

 “阮大鋮昨日召集群社社集,聽戲飲酒者有楊

維垣、霍維華、範景文、呂益軒、葉燦、劉若谷等二十餘人,他自稱不日將復起。”

 桃葉渡上眉樓之中嘭一聲響,脾氣火爆的吳應箕一拍桌子怒道,“東林遺孤血書尚在,範景文此等東林中人竟與閹黨沆瀣一氣,是可忍孰不可忍!”

 坐在對面的方以智抬起手來,隨後猶豫了一下沒有說話,今日在坐的都是復社士子,但屬於小範圍聚會,按照慣例要針砭時弊,一來就說到他這位老鄉。方才說話的是周鑣,崇禎元年的進士,曾當過禮部主事,是在坐地位最高的一位,在復社中也屬元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