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雨周月如 作品

第四十六章 時機

 “澤園中又新來幾名男子,共計有四十餘人,今日午前從那澤園出了兩臺轎子,往桐城來了,不知裡面裝的何物。”

 桐城縣衙戶房之中,何仙崖低聲對龐雨和焦國柞說著。龐雨一邊聽一邊觀察窗外的大堂,往日熱鬧的堂前冷冷清清。

 昨日池州兵撤離的消息傳來後,已經消停的喇唬青皮又開始蠢蠢欲動,給黃文鼎一夥通風報信的人又多起來,亂民強勢之後,來衙門當值的胥吏便更少了。

 不但普通的衙役夫子不來,連吏目和班頭都不來,桐城三班的班頭已有十多日不見蹤影,趙司吏、唐為民更是自亂起便未出現。

 龐雨需要在衙門探聽官方的消息,所以三人每日都在戶房碰頭,順便也掙點表現,至少楊芳蚤每日還要在大堂巡視,他對龐雨這樣少數還堅持上班的衙役便表示過讚賞。

 龐雨抓起桌上一顆幹胡豆塞入嘴裡,邊吃便問道,“或許是刀劍器械?用轎子運來掩人耳目。”

 何仙崖思忖一下答道,“應當是。”

 龐雨現在確定了方家的情報。這個澤園是方孔炤專門為方以智兄弟修建的讀書之所,在龍眠山的幽靜之處,離縣城距離並不遠,正是隱藏打行的最佳場所。

 何仙崖和龐丁便輪流盯著那處院子,只要盯緊這些打行的動向,便可以推測鄉紳的行動時間。

 焦國柞沉聲道,“無為州和安慶都有打行,但我聽說最多的還是南京和蘇州,不知方家從何處找的。”

 龐雨看著何仙崖問道,“你看那打行的樣子,能否對付黃文鼎一夥。”

 “打行都是些壯漢,但黃文鼎一夥還有百餘人,也有兵刃.我可說不好,二哥你知道我不懂這些。”

 倒是焦國柞答道,“打行亦是要分的,其中有些只是幫人鬥毆,蘇州的打行便多此類,前年便有人僱傭了蘇州打行來桐城收債,看著強壯兇惡。另一些則是尋仇行兇,此類多稱青手,我尚未在桐城見過,聽說此類外表多類常人,卻往往下手狠辣一擊必殺。”

 龐雨用手輕輕敲著桌面,“無論哪類,都還是人。以我想來,三四十打行還不足以攻打雲際寺。尤其池州兵昨日忽然從練潭撤離,據說是皮大人和楊知縣的功勞。兵災倒是免了,但如此一來黃文鼎一夥又沒了顧忌,恐怕又要出來作亂。鄉紳不缺銀子,他們定然還要招募新的打行,等有十足把握才動手。我們還有時間可繼續準備,大哥你今日先把三把腰刀備好,我們不能沒有利器,除了腰刀還要有短刃…”

 正說到此處,龐雨見到龐丁從堂前橋匆匆跑過,直往戶房而來。

 龐丁匆匆推開戶房的門,來到三人身邊低聲道,“少爺,龍眠山裡面的打行下山了!他們三人一夥分批走的,我只跟到最後一撥,見到他們從北拱門入城了。”

 焦國柞和何仙崖同時站起,三人都看著龐雨,自從龐雨提出這個宏大構思的短短時間之內,龐二傻已經是三人的核心。

 龐雨坐在原位望著龐丁,口氣平和的道,“澤園總共出來多少人。”

 龐丁一呆,仰頭轉了半天眼睛,最後愁眉苦臉的道,“那時著急忘數了,好像十多、二十…可能三十來人,分了好多夥。”

 龐雨白他一眼,“以後要記著,觀察一定要冷靜。”

 焦國柞緊張的問道,“他們是否馬上要去雲際寺攻打了,要是打下來,那銀子一準被打行的人吞沒了,誰也拿不到。”

 “可要是咱們此時去雲際寺,黃文鼎一夥仍在,咱們也拿不到銀子,兩夥人交戰之時更不能去,否則兩邊殺紅了眼,把咱們一股腦也砍了。”

 龐雨皺著眉頭直直的盯著桌面,眼神不停變幻,池州兵在的時候鄉紳毫無動作,池州兵一撤退,鄉紳反而開始行動,顯得有些不合情理。

 如果這些打行果真直接去攻打雲際寺,那龐雨三人確實沒有絲毫渾水摸魚的機會,但龐雨並不認為靠四十個打行能攻下雲際寺。

 龐雨還未思考出答案,儀門外傳來一陣陣喧譁,縣衙已經很久沒這麼熱鬧了。

 四人一起出了儀門,只見八字牆前人頭湧動人聲喧譁,無數百姓圍了一個半圓,一名白衣的年輕書生帶著兩個家僕,三人抓了一人五花大綁,正把那人壓跪在地上。那人背對著龐雨,一時也不知是誰。

 衙門裡面出來了幾個衙役書手,南監那個牢子也在,便是王大壯那小舅子張代文,他對著那書生連連擺手,無論那書生說什麼,他都拒絕把地上那人收監。

 “為亂者便是賊!別人把賊送到衙門口,衙門要是不敢收,朝廷顏面何存?你牢子不收,刑房收了!”

 說話的是那個得罪了整個衙門的蔣國用,這個被打得最慘的衙役是上班最認真的一人,比掙表現的龐雨還要認真,每日不但按平常一樣按時上值,還絕不早退。

 蔣國用說罷提溜起地上那人,拖著往南監而去,那人雙腳亂蹬,口中大罵起來。

 龐雨聽得聲音有些熟悉,連忙偏頭去看被綁那人的臉,不由驚訝的輕聲道,“張孺!”

 ……

 “扭送張孺至縣衙的那秀才叫張秉成,是張孺的家主。”何仙崖沉思道,“張孺是他的家奴,眾人皆知張孺乃民變巨賊之一,恐怕張秉成見勢不妙,擔憂受張孺所累,是以抓張孺送官以自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