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舟子曰 作品

第七十二章,君在後前行無涯(六)

青藤看了一眼齊境山,認真道:“齊大俠放心,事成之後,國師之位以及我金藤島日後百年供奉絕少不了,只要大俠助我平定金藤島亂世,那麼大俠從此便是金藤島上的座上賓,萬人之上,絕無虛言。”

青藤的話語方才停歇,卻發現自己隨著齊境山前行的腳步驟然停了下來,而且無論自己如何掙扎都再走不出一步,他抬起頭看著遠去的齊境山,只聽得:“人要懂得知足,那人既然願意把你扶上皇位,那你就安安穩穩地回去做你的皇帝就是了,沒必要在我面前裝模做樣,我對什麼權勢身份毫無興趣,若不是嫌麻煩,早就把你這聒噪的傢伙給一巴掌拍死了,快滾吧,我現在的心情可說不上太好。”

說著,齊境山的背影漸漸看不清晰了,青藤猶不死心,大喊道:“權勢身份就代表了所有的一切,只要擁有了足夠的權力那麼這世上的一切就都如囊中之物,何處去不得,何物得不到?”青藤想到了那個跟在顧枝身邊的少年,也是一副淡漠的姿態拒絕了潑天的權貴。

聲音從遠處傳來:“因為這世上還有比權勢更重要的東西,這世上的自由也不該如此小。”

江湖極大,人心極廣,道路極長。

廟堂和江湖,一個在天上不食煙火,一個在地上摸爬滾打,可是誰就能夠評定出來個高低深淺呢?

看的極遠的人,從不拘泥於腳下的路泥濘或順遂。

所以走的愈來愈高,看的也愈來愈多,自由皆在風景中。

木船行駛在風浪席捲的海面上,一路向著奇星島而去。張揚風帆下,還算寬敞的客艙內,一個臉色蒼白衣衫襤褸的少年閉著眼躺在床上,扶音坐在床邊,閉著眼伸手搭在徐從稚的手腕上,片刻之後鬆開手,顧枝在一旁心領神會地準備好了紙筆,隨著扶音的言語在白紙上揮灑著筆墨,很快一張簡單的藥方就安安靜靜地躺在了木桌上。

站在一旁等待著的榮婷伸出手接過藥方,看了一眼床上的少年便說道:“我去船上貨艙看看有沒有備著這些草藥。”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客艙內只剩下了顧枝、扶音以及始終站在角落一言不發的程鯉。

扶音看了一眼顧枝,然後又瞥了眼程鯉,顧枝點點頭然後站起身,轉身對著程鯉說道:“我們去外面等著吧,在這乾等著也幫不上忙。”說完,顧枝當先向著屋外走去,扶音走到程鯉身邊,看著女子猶豫的神色說道:“放心吧,從稚的傷並未傷及根本,只要靜養一段時間就會好了,現在先讓他好好休息一下吧。”

扶音拉住程鯉的手,然後牽著她走出了客艙。

來到甲板上,不知何時也趕來登上了木船的傅慶安正坐在木盒上,和於琅一起饒有興致地看著周厭指點顧生練刀,顧枝看了一眼,然後指了指另一側船頭,對著身後的兩人說道:“我們去那邊吧。”

依靠著欄杆,顧枝看著仍舊抱著兩把刀的程鯉,微微嘆了口氣說道:“程鯉,你這一直不說話是什麼個意思嘛。”扶音站在顧枝身邊,伸出手拍了拍顧枝的手臂,示意少年閉嘴,然後說道:“程鯉,你要是真的擔心從稚就說出來吧,不要自己一直忍著。”

程鯉抬起頭看了看顧枝和扶音,張了張嘴卻還是緘默不語,她低下頭望向了海面,顧枝思量了片刻終究還是開口道:“程鯉,我可以問一問你和徐從稚是怎麼相識又是為何同行了這麼多年的嗎?”

扶音猶豫了一下卻還是沒有阻止,程鯉向來是個不愛說話的,就算是年節大家一起喝酒玩笑,也沒見她露出幾次笑意來,所以扶音覺得讓少女說一說自己的故事也不失為一個辦法,一個人安靜的太久若是真的忘了如何去言說,那又如何去理清心頭的萬千思緒?

程鯉沉默了許久,終於還是清清冷冷地緩緩說道:“我是徐從稚家中收留的婢女,他的父親是一座與世隔絕島嶼上的第一高手,也是那座島的島主,他的母親在十幾年前收留了無家可歸的我,並教了我刀法,從此我的人生就只剩下兩件事情:練刀,還有侍奉徐從稚。”

不顧顧枝和扶音的震詫,程鯉依舊語不驚人語不休,她接著說道:“六年前,徐從稚帶著他母親留給他的刀離開了家,因為他的父親在他母親離世之後就對徐從稚看管得實在太過嚴苛,以致於徐從稚只能呆在家中哪也去不得,所以他決定帶著他外公教給他的刀法,獨自外出闖蕩江湖。”

聽到這裡,顧枝不由得嘖嘖道:“原來徐從稚這個小子平日裡也是故作正經啊,切,不過是個賭氣之下離家出走的小屁孩嘛。”顧枝嘿嘿笑著,扶音悄悄擰了一把顧枝的腰間,然後示意程鯉繼續往下說。

“徐從稚離開家中以後不久他的父親就發現了,他勃然大怒要親自去把徐從稚抓回來,並且看樣子從此之後只會將徐從稚看管得更加嚴實,只是就在此時徐從稚的外公出現了,在徐從稚的父親還未成為島主之前,徐從稚的外公便是島上公認的至強之人,只是現在卻如何都不可能是徐從稚父親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