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枷場誠剛才完全是榨取生命力來轉換成咒力,再灌注到一招裡發出去。




可以說是一次自毀性的攻擊。




——他想要用自己的生命去幫枷場奈奈子拖延時間。




先前枷場誠只是抗拒和高專的人交流,是因為菜菜子和美美子還在這裡。




女兒們是軟肋,也是枷場誠放心不下的牽掛和責任。




枷場誠雖然是咒術師,同時他也是個普通的,平凡的父親。




他想保護自己的女兒,無論用何種方式,只要能幫到她就好。




他本身咒力不夠強大的前提下,唯有沉默,是他手裡最好的武器。




不給那些人提供任何關於奈奈子的信息,當一個啞巴,當一隻撬不開的蚌,對一切都閉口不談。用抗拒的態度讓那些人趕緊離開。




這是他唯一能做的。




雙方就這樣僵持了起來。




枷場誠死咬著不鬆口,也不清楚這些人會不會來硬的。




他心若擂鼓,數著自己的心跳聲,等待未知的結果來臨。




——但他先等來的卻是教祖。




教祖無所不能,寬容慈愛。




但他沒有向桐原司求助,而是另一個念頭浮現在了腦海裡——




教祖來了,菜菜子和美美子的安全有著落了。




當時枷場誠臉上的肌肉抽搐著,也不知道自己露出了怎樣的難看錶情。




他大力推著雙胞胎女兒們去找教祖的,讓她們跑去教祖身邊,讓她們處在教祖的庇護下。




這樣做了之後,他感到強烈的愧疚和虧欠——是他給教祖添了麻煩。




就如早田真花之前對他們一家人性格的結論:【本能的察言觀色,本能的小心討好,生怕給別人添麻煩。】




作為一個失去了妻子的丈夫,枷場誠能勉強撐著理智到現在已經是不容易,聽著對面輔助監督的話,他甚至會走神,只是緊緊的抱著女兒們,屏蔽了外界一切的聲音。




而這一份搖搖欲墜的理智,也在枷場誠聽到庵歌姬口中那兩個微不可聞,卻又如雷霆一般在他耳邊炸響四個字——“判處死刑”時摧毀了。




枷場誠的崩潰是無數絕望的堆積。




他們一家人才同如同噩夢般的村子裡逃出來,開啟了嶄新的人生,但天不遂人願,美夢只做了個開頭,便戛然而止。




失去比得到更痛苦。




如果他們一家未曾感受到幸福的生活,也沒有體驗過正常人的善意,那麼,他們依然可以在那如同地獄般的村子裡苟活著。




但現在不同,他們已經見過明媚璀璨的天空,也站立在陽光下。




溫暖的陽光驅散了以往的陰霾,讓他們重新活的像個人。




然而,這樣美好的生活卻只持續了不到半年,噩夢捲土重來,烏雲遮眼,他們的世界再次狂風驟雨。




枷場由乃的去世,大女兒的決定,既定未來的悲劇彷彿環環相扣。




這種痛苦讓枷場誠渾身發冷。




比在村子裡被當做邪祟拷打辱罵更痛苦一萬倍。




他做了一個,讓以前的自己難以置信的決定——




去死。




為了奈奈子去死。




他知道自己實力不濟,所以用全部咒力自爆,哪怕能夠拖住這些咒術師三十秒也好。




只是…捨不得菜菜子和美美子。




如果教祖能留她們在身邊就好了,這是他身為一個父親最後的貪念。




·




桐原司伸手扶住了失去意識,身體向後仰倒的枷場誠,把人放在了長椅上。




他猜到了枷場誠想什麼,所以才會用結界籠罩住他,把凝聚到一半的咒力團削弱。




算是打斷了他自爆的蓄力過程。




一旦讓他蓄力成功,是會爆發出一道強有力的攻擊沒錯,同時也會奪走枷場誠的命。




桐原司朝雙胞胎招了招手,說道:“菜菜子和美美子,過來。”




髮色一黃一黑的女孩兒們臉上爬滿了淚痕,眼神裡殘餘著驚恐。




她們太小,才兩三歲,所以還無法理解剛才發生的所有事情,但爸爸的暈倒瞬間牽引起了他們記憶深處,被村人虐打的畫面。




她們緊緊抓著夏油傑的手,要拽著他去爸爸身邊。




雙胞胎趴在枷場誠身上也不敢大聲哭,只敢用小貓一樣的聲音哭著。




桐原司摸了摸他們的頭,語氣輕哄道:“你爸爸是太累了,所以睡著了。別擔心,十分鐘後就睡醒了。”




“菜菜子和美美子在這裡陪著爸爸,讓他醒來第一眼就看到你們,好嗎?”




雙胞胎裡膽子更大一些的枷場菜菜子問:“爸爸真的沒事嗎?教祖。”




“那菜菜子想想看,教祖什麼時候騙過你們呢?”桐原司蹲下\身,輕輕擦掉女孩們臉上滾落的淚珠。




女孩慢慢的搖了搖頭。




“教祖從來沒有騙過我們。”




桐原司露出一個笑容:“對呀,所以相信教祖說的話,好嗎?”




雙胞胎四目相對,充滿信任的對桐原司點了點頭:“好。”




桐原司把之前準備好的禮金,拿了出來,放在枷場誠的口袋裡。




東京本就是個高消費的地方,加上枷場一家三個孩子要養,估計也是存不下什麼錢的,現在墓地也並不便宜,而有了錢,煩惱會少很多。




桐原司站起身,轉身看向高專的那三位:“請問,如何稱呼?”




白色長髮紮成了高馬尾,氣質成熟冷豔的冥冥勾起唇角,輕聲說道:“是想要報上姓名之後,就打架嗎?”




旁邊的庵歌姬早就擺出了起手式。




她也是輔助類型的術士,可以對術式範圍內的任意術師的咒力輸出量進行增幅,其中也包括她自己。




可以說她對咒力增幅的所有細節都爐火純青。




但眼前這個人給她的感覺完全不一樣,首先,對方並不是增




幅,而是削弱。




而且,他動作真的太快了!




庵歌姬可以察覺到,這一個削弱咒力的領域是完全瞬發的!




此處的領域,並不是指咒術師的頂點「生得領域」,而是值指術式覆蓋的這一片空間。




這種和領域類似的術式,發動起來絕對是很麻煩的,庵歌姬很清楚地知道這一點。




用結界術裡最簡單的賬舉例——




帳真的很簡單,哪怕是咒力低微,只能看到咒靈的‘窗’,努努力也能學會。




但無論是‘窗’,還是咒術師,所有人都無法省略咒詞。




也就是【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汙濁殘穢,皆盡祓禊】這句話。




只有念出這句咒言,才能放下賬,沒有人能省略。是所有人的共識。




而其他比帳更難的領域類術式,絕對需要更多的步驟去發動。




但是這個人……




沒有咒詞、掌印、舞蹈,樂器。




就像呼吸一樣簡單地放了一個結界類型的領域出來。




庵歌姬覺得不可置信!




雖然之前夜蛾在課上說過,修煉咒術,就是在追求減法的極致,發動術式時,能省略多少咒詞,省略多少掌印,術式構成的步驟越少,術師越強,本領越高……




但庵歌姬不是追求極致減法的一員,她使用術式時從不會節省其中之一。




因為每一次完整地施展過後,都會讓她對術式有更熟悉的理解。




但這不代表她庵歌姬不懂【瞬發】這種東西的壓迫感啊!




這個人怎麼回事?!




以前從來沒聽說過呀?!




看上去年齡也不大的樣子,對術式的掌控,已經到了讓她有點頭皮發麻的地步。




腦袋裡所有的家系咒術世家,也完全這個人的術式對不上號。




所以,肯定又是野生咒術師吧!




庵歌姬再次在心裡嘶吼——




總監部!到底是幹什麼吃的?!




說是有在發掘非家系咒術師,絕對是在哄人的吧。




這種準一級咒靈級別的野生咒術師他們居然沒有發覺到嗎?!




一群尸位素餐的混蛋。




庵歌姬感到眼前一黑。




如果真的打起來,她的術式需要更多的時間去發動,這一點上就相當於落後了!




但她絕對、絕對不能拖冥小姐的後腿。




庵歌姬的目光飛快在夏油傑身上掃了一下,不知道這個少年的術式是什麼,看他體型清瘦修長,應該不是強攻類型的吧。




想到這裡,庵歌姬的眼神變得堅定許多,緊緊盯著夏油傑。




——不能給冥小姐拖後腿,起碼要拖住一個敵人才對。




那個白髮少年的術式是領域類型,攻擊性應該不強才對。




這樣的話,冥小姐對他,她對面前這個少年,說不定能分別擊破!




庵歌姬眼神凜然,眸中堅定不移,已經做




好了開戰的準備。




“不哦,只是交換姓名而已。”




咔嚓。




是什麼東西碎了,哦,是庵歌姬的戰意,她懵懵的看向對方,什麼意思?




桐原司淺笑安然:“桐原司。”




“冥冥。”




彷彿達成了什麼庵歌姬不知道的共識,身旁的人也開口說了自己的名字。




庵歌姬震驚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感覺自己不說話,好像也不太禮貌,於是吐出了自己的名字:“…庵歌姬。”




啊啊她們到底是在幹什麼?!




現在這個場面完全和她預想的背道而馳,偏離軌道十萬八千里!




“夏油傑。”黑色半長髮,所以在腦後抓了個小揪的少年還微微鞠了個躬。




一副乖乖好學生的樣子。




庵歌姬:……




誰懂?她此刻的迷茫。




今年剛上班,經驗還不算太充足的年輕的輔助監督也在風中凌亂了。




“我是沖田嶼子!”




輔助監督沖田嶼子也對夏油傑鞠了個躬,小聲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剛才不還是放了狠話,一副劍拔弩張,下一秒就要打起來的氛圍嗎?!




結果畫風突變。




搞得她們都有點手足無措了。




一句話引爆了對面兩人的心態,罪魁禍首桐原司一點自覺都沒有,繼續主導著談話的節奏:




“冥冥小姐,打架什麼的,還是等找到奈奈子再說吧,現在為時尚早,是吧?”




冥冥微笑,表示了贊同,道:“桐原君說的確實不錯。”




她也不是戰鬥狂。




而且總監部給她們下發的任務是【執行枷場奈奈子的死刑】。




如果跟對面這個人打起來的話,屬於節外生枝,可是要多加出場費的。




冥冥可不是什麼“不管途中出了什麼岔子,都要努力完成任務”的熱血人設,她只認錢。




任務難度上升的話,不加錢他可不想幹吶,冥冥在內心嘆息。




話說,在她看來,現在咒術界完全是一副走下坡路的樣子嘛。




咒術界完全是世家的一言堂。




雖然冥冥也是家系咒術師,不過也因此更加懂家系的封建的愚昧。




只顧爭權奪柄,不重視非家系咒術師,遲早會反噬。




野生咒術師要不明珠蒙塵,要不野蠻生長,顯然,眼前的人是後一種。




而這樣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




於是,她發出出自內心的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