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一輸再輸

　　下了幾天的雨，連風都起了黴。

　　婼西奴站在鏡子前調整妝容儀態，最後戴上一條紅絲繩水晶鈴鐺在手腕，平復心緒，轉身以最威嚴最高貴的姿態出了門。

　　外邊還在下雨，傾盆大雨，屋簷也在下雨，潺潺瀑布。

　　過道溼溼的，還有風雨摧殘的花葉躺在上面，婼西奴毫不避諱地踩了過去，她已沒有退路，若再不前進，迎來的將是比這場風暴更要恐怖的摧殘。

　　來到元安殿，黴味更重了，裡面沒有人，只有夜明珠顧自發著光。

　　婼西奴皺起了蛾眉，按照時間，元老會應該已經開啟了才對，而她作為神明本就應該最後登場，可現在，似乎變成了神明等待臣民。

　　她知道，這一定是大元老給她的下馬威，心底雖然有些生氣，但她並未表現出來，只緩緩走入本應該萬眾矚目的神座。

　　死氣沉沉的宮殿裡，冰冷的夜明珠是她登上神座的唯一見證者，婼西奴俯瞰著下方空空如也的座位，陷入了無聲的等待中。

　　風一陣一陣地吹進來，她的心逐漸被吹冷，就在她準備起身離去時，一個人影走了進來，她只能繼續坐了下去。

　　這是一個觀眾，它虔誠地行了個禮，坐在了觀眾的席位裡。

　　觀眾席裡零零散散地來了些精靈，死寂的宮殿逐漸有了生氣，婼西奴安然的神情忽然一滯，她看見法正來了，卻不欲進來。

　　法正站在門口，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神情卻是十分著急，手指簡單地比劃著什麼，動作幅度又十分微小，好似生怕別人看出來。

　　婼西奴沒有想到大元老竟然改了元老會的地點讓她出醜，還讓她無話可說，畢竟昨天，大元老就向公眾公佈了元老會的地點，而她因為自身原因無法知曉這個情報。

　　她突然就覺得眼下的這些觀眾席更像是來看她笑話的，可她卻無法發怒，只能陰沉著臉對著下方的觀眾，裝模作樣地提醒道：“元老會地點在西寧宮，已經開始了，你們還不去？”

　　觀眾席裡有的恍然，有的尷尬離場。

　　婼西奴心裡雖然著急，但也只能等它們都走後，才能起身趕去，還得表現得不急不緩才能體現神明威嚴。

　　西寧宮的情況與元安殿相反，沒有黴味，沒有死氣，也沒有神座，因為這座宮殿本是元老們開小會議用的。

　　婼西奴站在門口，有怒難言，更無處可去，最好的位置已經被大元老所坐，雖然次座無人，但那個位置代表了臣服與妥協，除非她瘋了，否則絕不會坐上去。

　　元老們正在商談著什麼，老巫婆好似才注意到門口的婼西奴，示意眾人停下手頭工作，起身迎接婼西奴道：“神尊怎麼來了，我們等了很久，還以為神尊不來了，所以……”

　　婼西奴聽著觀眾們不滿的議論聲，整個心肝都在怒顫，好似要跳出來替她說出所有的委屈，可是她不能說，她不能讓臣民輕視神明，只能強硬地道：“會議開始多久了？”

　　老巫婆站在首座，恭敬道：“我們也才剛開始商議，神尊請坐。”

　　她雖說著這樣的話，卻絲毫沒有把最好最尊貴的位置讓出來的意思。

　　婼西奴也沒法說出來，去坐其他位置是不可能的，可如果一直站在原地，那就只能成為一個笑話，難道只能破例離開？這樣的話的確保存了她身為神明的顏面，可她也成了史上唯一一個不參與元老會的神明，她千萬的子民又會如何想她？

　　傲慢！

　　懶惰！

　　昏庸！

　　就在婼西奴進退兩難時，早已經回來的法正開口道：“神尊，西寧宮是個小宮殿，故而沒有設立神座，神尊就先委屈委屈坐在大元老的位置上，為表敬意，我們元老會桌椅往下降一臺階”

　　老巫婆聽到這話，眼裡的笑意立馬沒了，瞪著眼讓開位置，笑道：“法正元老好提議，我只顧著張羅這場會議，沒有考慮那麼周全，故而怠慢了神尊，還望神尊勿怪。”

　　婼西奴踱步向前道：“無礙，大元老事務之繁忙，吾能理解。”

　　老巫婆讓其他元老撤下其他桌椅，道：“神尊請坐。”

　　婼西奴點點頭，姿態優雅地端坐在椅子上，纖手靠在扶手，一股濃濃的綠意盎然而生，龍藤纏繞、神花綻放，將算是豪華的座椅裝飾得更加尊貴。

　　老巫婆在下一臺階與眾元老按照程序重新對婼西奴攻打人族的計劃進行討論，它們重複的話語、重複的神態，不僅沒讓觀眾席上的精靈感到厭倦，反倒還重新為此爭吵起來。

　　少數的主戰支持者瞬間被淹沒於混亂嘈雜的唾沫裡，連反駁的餘地都沒有，好在這場爭吵並沒有持續多久，就因影響元老會會議的正常進行而被及時禁止。

　　最後，元老會開始表決，一讚同，兩棄權，十二反對。

　　觀眾席上立馬傳來了激動的歡呼聲，它們誰也不希望打仗，畢竟打仗就意味著死亡，可是它們這些貴族真的能代表全精靈族麼？

　　處於精靈森林外圍的部落正在受難，而生於資源最豐盛的中心地帶的精靈部落們卻還在熟目無睹地顧著自己安樂享年。

　　婼西奴默默地看著這一切，面無表情，眼裡也沒有半點情緒，像是一座屹立在局外的雕像冰冷地注視這一切。

　　接著，第二場會議開啟了，元老會就與人類和平相處進行了討論，在這場討論裡，誰也沒有提及這個主意究竟是誰提出來的，但因為上一場的緣故，大部分觀眾仍舊以為是婼西奴提出來的。

　　最後的表決結果是一反對，十四贊同。

　　主戰派灰了心，最後望了眼高坐神座不作為的婼西奴，失魂落魄地溜走了。

　　老巫婆起身望向面無表情的婼西奴道：“還請神尊下令，派遣使者出使人族，共結良緣。”

　　見婼西奴沒有動作，其他長老立馬齊聲道：“請神尊下令。”

　　浩蕩的請求響徹大殿，婼西奴再無法無視，只能道：“大元老，你們確定要如此逼吾？”

　　老巫婆道：“非我定要如此，民心如此而已，望神尊儘快下令。”

　　婼西奴自嘲地笑道：“民心！好一個民心，你們的民心在哪裡？”

　　老巫婆掃視四方，抬手大呼道：“族人們，神尊質疑本次元老會的公正，你們都是各部落各地區的代表，還請諸位告訴神尊，對於此次提案有異議否？”

　　眾精靈振臂高呼道：“沒有，沒有……”

　　婼西奴看著這和當初一模一樣的場景，心緒一下就回到了以前，她是天定的繼承者，上任神明的遺嗣，自出生起就肩負著沉重的責任，她每一天都在廢寢忘食地努力學習如何管理精靈族事務，可正當她準備大展身手時，元老會卻藉著神明尚幼，不知政的理由騙取民心，搶走了她的權利，此後，她便被束之高閣幾百年。

　　等她長大後，她以為終於可以在元老會的輔佐下接管精靈族事務，為子民解決問題時，卻又被各種理由搪塞過去。直到修成神木分身，以分身之軀行走森林，發現有些部落已只知大元老而不知她後，才明白一切。

　　如果大元老這樣做能夠利族利民，她捨棄這權利也罷，可大元老已為權勢著了魔，眼裡早已沒有了百姓疾苦，有的只有能夠幫助她走上更高處的支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