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沈丹熹當然明白柳珩之的勸告,現今的天下已經過了魚龍混雜,什麼東西都能稱王的時候,只剩下新舊兩派的爭奪。




榮朝有正統之名,光是打著厲氏皇族的名號,哪怕那個被扶立的君主只是個偏遠皇族傀儡,依然有很強的號召力。




義軍想要摘掉頭上“亂臣賊子”的帽子,唯有祭天請命,要讓世人相信天命已經不在厲氏皇族身上了,現已到了破舊立新之時。




明王是義軍領袖,那一座祭天台從他們攻佔下東都後,便開始建造,歷經數年,無數的目光集中在東都,這一場祭天之禮,絕不能有絲毫差錯。




他們追隨明王,自是相信天命在於他身,但天命這種東西實在神機莫測,該如何彰顯,又豈是凡人能夠揣度,明王要藉助玄鳥造勢,沈丹熹自然是理解的。




鳳凰玄鳥,自來便是受人尊崇的祥瑞之鳥。




沈丹熹輕輕撫了撫漆飲光柔軟的絨羽,說道:“我明白必須要將他獻出去,但是在入東都之前,他還是我的鳥。”




柳珩之和她共事多年,自然瞭解她的秉性,他沉默片刻,妥協道:“我可以利用手裡這一簇火做一個玄鳥虛像,讓他的真身作為靈將隨在你身邊,但這種障眼法只能糊弄一下兵將,卻糊弄不了東都裡的修士。”




沈丹熹端起茶杯,以茶代酒敬他一杯,“謝了。”




柳珩之一口茶剛喝進嘴裡,又聽她道:“柳仙長,幫人幫到底,你再給他配些靈丹補補身體,至少讓他變回人身,不然這一路上我總不能抱著一隻小雞仔敘舊吧。”




柳珩之聞言,這一口茶是吐也吐不出來,咽也咽不下,最後無奈道:“你還真是,一口水都不讓我白喝。”




說完起身去他那一堆倖存下來的藥匣子裡翻翻找找,挑了好幾l瓶補氣血精氣的丹藥出來,一併拋給她道:“都拿去吧。”




沈丹熹接過丹藥,挑出一瓶巴掌大的長頸玉瓶打開倒出一粒看了看,丹藥硃紅,氤氳金茫,甫一拿出來便散發出清新的藥香,單單只是聞上一聞,便神清氣爽,精神大振,像是喝了一碗十全大補湯。




拿人手短,沈丹熹嘴也變得格外甜,讚道:“不愧是藥仙出品,果然非同凡品。”




柳珩之知她是故意恭維,還是被誇讚得身心舒泰,抖開摺扇裝模作樣地扇了扇,看著沈丹熹捏著丹藥塞進沉眠的雛鳥嘴裡。




丹藥入腹,一層紅光氤氳開,將它裹入當中,看起來已經開始發揮效力。




柳珩之觀察了片刻,說道:“他是鳳凰妖神,這些丹藥於他而言效用有限,能補一點是一點吧。”




他轉眸看向沈丹熹,委婉地提醒道:“明王想用玄鳥造勢,必然是需要它在祭天當日神力充沛,大放華彩的,所以,敘舊也請適可而止啊,越將軍。”




漆飲光消化完丹藥,從沉眠中醒來時,已是又一個入夜時分。




流光從他的絨羽上淌過,將毛團拉長,變幻出人身體貌,羊羔毛絨毯下逐漸隆起,漆飲




光睜開眼,從絨毯下伸出手來看了看。




入眼所見的是一雙單薄細長的手掌,不用照鏡子都能猜到他現在的體型是什麼樣子。




漆飲光懊惱地擰緊眉,透過鏤空的屏風看了一眼坐在外間忙著公務的人,小心翼翼地掐了一縷妖氣飄蕩出去。




幽藍色的妖氣蜿蜒漂浮在半空,想盡辦法地避開了沈丹熹的視野,悄悄探入她身旁的櫃子,從裡卷出一瓶丹藥來。




正是他在沉眠中時,被投餵過的丹藥。




那時候,漆飲光的身體雖在沉眠,但元神卻是清醒的,所以將沈丹熹和柳珩之的對話都聽入了耳中,精丨元耗空直接退化回雛鳥這種事,實在太過丟臉了一些,以至於他現在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沈丹熹,簡直無地自容。




丹藥被妖氣捲入床榻,漆飲光抓住玉瓶,縮進了絨毯下。




外間,沈丹熹正提筆確認著返回東都的路線,忽聽得屏風後“嘭()”的一聲巨響,塵埃飛揚間,屏風被衝翻在地,露出裡面被完全壓塌的床榻。




帳外傳來警惕的詢問,將軍?√()_[(()”




沈丹熹忙道:“沒事,不用進來。”




漆飲光裹著羊羔絨毯坐在廢墟當中,只冒出個腦袋,一臉的震驚又無辜,和她大眼瞪小眼。




沈丹熹走過去,揮開浮空的塵埃,目光落在那副少年俊秀的面孔上時,微微怔了一怔,眼角微彎道:“這才是你本來的樣子嗎?”




老實說,比她預想的要好得多,至少不是小孩子了。




沈丹熹掃了一眼這一張塌得不能再塌的床,朝他伸出手,說道:“反正這床也不結實了,塌了就塌了吧,你什麼時候醒的,身體如何,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




漆飲光默默看了一眼她伸來的手,眉毛擰成了一個結,裹在羊羔絨毯下沒有動彈。




沈丹熹又將手往他面前送了送,奇怪道:“起來呀,一直坐在地上幹什麼,如果不舒服的話,我叫柳珩之來給你看看?”




“我現在妖力有些紊亂。”漆飲光開口時聲音有些啞,面上透出一層不正常的潮紅,神情懊惱,“可能會嚇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