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瞻臺 作品

第二百四十七章 醉臥照夜呼俠客,東風吹入斬龍場!【8.5k】

稚嫩孩童的聲音,伴隨著白鶴震翅擊雲之音,傳遍河中道。

  那孩童的聲音並不高亢,甚至因為飢餓而有氣無力,斷斷續續,偶爾還伴隨著輟泣。

  如行屍走肉一般,跟隨著浩蕩災民人流,一同走向遠處的人們也轉過頭來,看著那身上散發著光輝的白鶴。

  “吃人的龍、不管不理的大人們、走不出去的河中道……”

  有人感嘆,眼中毫無光彩。

  “這寫文章的大人,要給小民申冤,要在長柳城中斬龍?”

  河中道廣大,從北到南足有八千里。

  即便是享譽天下的名馬,奮力疾跑,中間還要休息,穿越河中道足足需要七八日光陰。

  神火修士以神火駕馭元氣、駕馭劍光,也同樣如此。

  唯獨第七境修士更快。

  照星修士元氣無竭,速度奇快無比,駕馭一道玄光,也許只需四五日就可橫穿河中道

  神相修士要略慢一些,若長途奔行,需要翻山越嶺,若以氣血引動元氣,速度也自然不如照星修士那般快。

  陸景的白鶴飛的則更慢些。

  可當白鶴飛遍河中道,帶來陸景那道檄文。

  河中道中眾多強者,反應各異。

  大昭寺唯一的佛子神秀和尚與那小沙彌澄慧,正蹲坐在一處河道旁,看著乾枯的河道一籌莫展。

  “看來在鹿潭顯現之前,我和你都要餓死了。”

  神秀眉清目秀,模樣極為端正,此時此刻卻愁眉苦臉,飢腸轆轆。

  澄慧一身青藍色的布衣僧袍,正要說話,卻看到天上那一隻白鶴,繼而又聽到那稚嫩的聲音。

  神秀和尚似乎忘卻了心中想要吃肉的灼熱念頭。

  抬眼看著白鶴羽翼上的文字,不言不語。

  澄慧比起神秀還要秀氣嬌小,她聽到陸景檄文中細數龍屬之惡,柳眉蹙起。

  “師兄,龍吃人,和你我吃那些魚蝦一樣嗎?”

  “都有罪孽,可能

  也不一樣。”神秀語氣變得有些嚴肅,認真對澄慧道:“人不光有命,有所思所想,且有親情羈絆,更是你我的同類。

  龍屬肆意食人,以人作為血祭之物,站在人的角度,自然不好。”

  澄慧鬆了一口氣,連忙點頭說道:“說來也是,昨日師兄與我還遇到那隻兔子精,若只為口腹之慾,烤了那兔子精也好,可她既會說人話,與人無異,實在下不了口。”

  “可那些龍……為何就願意吃人?”

  “是為了滿足自身的私慾。”神秀教導澄慧:“私慾有大有小,如果為了一己私慾行萬千殺戮,殺的還是有所思所想的平凡小民,難免令人有些不恥。”

  澄慧眉頭略微舒展,眼中卻閃過些厭惡來:“師兄,澄慧懂了,說起來,幾次前來大昭寺看望重山施主的陸景先生真是膽大。

  龍,看起來便那般兇猛,他卻殺了這麼多條龍。”

  神秀也點頭:“確實如此,只是這裡是河中道,並非太玄京……陸景先生這麼做,難免有些危險。”

  澄慧欲言又止。

  神秀瞥了她一眼,忽然探手。

  他手中多了一杆魚竿,這魚竿頗為簡單,只是一根竹子配上些絲線,魚竿的魚鉤卻泛著一重不一樣的光。

  “怪不得這幾日,總能見龍屬攜雲霧而來,陸景先生可敬,這些自命高貴的龍又令人厭惡,既如此……我們便去長柳城外,以這魚竿垂釣,釣一釣真龍。”

  澄慧跟在神秀身後,突然有些猶豫:“師兄,伱我是為了鹿潭機緣前來河中道,如今又要釣龍,若是被主持知道了……”

  “知道了又何妨?”神秀和尚眯著眼睛笑:“這幾日我額頭與背脊一直冒汗、發冷,最初我只以為是不曾吃肉的緣故。

  如今見了這檄文細想起來,其實是因為我怕了這河中道,怕了這河中道中隨處可見的腐爛的血肉、散落的白骨。

  我本以為這血肉與白骨來源於天災,現在看來,河中道遭難之時,還有諸如那太沖海大太子一般的魍魎,在其中作祟。

  出家人慈悲為懷,平日裡飽一飽口福也算罪過,就只好釣一釣龍,削減些罪孽,也試著還天地一番清朗。”

  澄慧眼睛晶亮,看著這自小陪她一同長大的師兄。

  也許正是因為師兄心中這一份純粹的慈悲,她才會在那一處亂葬墳中,一眼看到活著的自己,才會壓住自己心中的恐懼,從死人堆中將自己挖出,抱回活生生的人間。

  大昭寺的和尚要釣龍。

  大雷音寺那長髮行者也聽到白鶴傳音,聽到其中的檄文。

  他背上的觀音像不知何時,竟然皺起眉頭。

  長髮行者回想著檄文,揹負著皺眉的觀音像,一路來到一處山巔。

  他將觀音像小心放在兩處山石之間,又搬來另外一座山石遮掩。

  旋即脫下身上的行者服,換上一套平民衣裳,看起來平平無奇,便如同鄰家勞苦的憨厚長兄。

  他一身布衣,將長髮隨意豎起,這才雙掌合十,向那觀音像行佛禮。

  “既要開殺戒,不可以以行者面目示人。”

  “弟子生來便是小民,如今換回俗家衣裳,也去那長柳城中走一遭,瞧瞧原夏河的枯骨,究竟是否如這位大伏白衣所說的那般。”

  長髮的行者行禮之後,正要轉身,眼神卻被山下的景象吸引。

  卻見山下的平川一片瘡痍,大地乾涸龜裂,百里無人煙。

  “佛說天下之人皆有慈悲之心,可河中道都已這般模樣了,這些真龍為何還要雪上加霜?”

  ——

  徐行之身後的邪刀蠢蠢欲動,他按著背上的邪刀,一路前行,耳畔傳來幽幽魔音

  那邪刀似乎在告訴他,恰好藉此行殺戮之事,飲真龍之血,連同那陸景一同殺了,以成大道。

  徐行之眼神卻十分清澈。

  “我父在邊關打生打死,每日飽飲敵血,又是為了什麼?”

  “這世道不可能更好,卻也不至於變得這般壞,他若在此,應當也會去那葬龍城中。”

  與他一般念頭的,還有一隻持大劍的白猿。

  這隻白猿不知來自哪裡,他聽到陸景二字,眉頭微挑:“陸景,便是袁鑄山歸來時,時時提起的那位少年先生?”

  “且不說其他,既然是袁鑄山的先生,我就不能坐視不理。”

  “而且,這些爬蟲自落龍島老龍降臨人間之後,就越發猖狂了,正好殺一殺他們的威風。”

  “斬龍檄文?快哉!我大猿劍便喜歡這些文縐縐的東西!”

  ——

  平等鄉年輕的天王肩膀上那一杆大旗迎著風不斷飄揚,獵獵而動。

  大旗展開,可見黑底之上,有兩枚靈光閃閃的大字。

  【明光】!

  明光旗隨風舞動,明光天王還手裡還捉了一隻白鶴。

  他細緻的看著這白鶴,覺得這白鶴倒是頗為奇特。

  良久之後,明光天王隨意一握,手中的白鶴化為一道道筆墨白光,繼而煙消雲散。

  “大將軍與大天王倒是頗覺得這陸景可入平等鄉,成我平等鄉扶光東王,如今他觸怒了龍屬,倒是可以去看看他的斤兩。”

  ——

  白雲渺看著那靈動的白鶴,看著白鶴羽翼上的文字,心中若有所思。

  虞七襄靜靜的聽著陸景的檄文,眼神變得柔和起來。

  “陸景先生便是這樣的。”

  虞七襄低聲道:“太玄京比起這天下所有的城池都要來的繁華,只是我卻不喜歡太玄京中那些大人們。

  有些大人太過深沉,心中好像總是顧慮著這天下的大事,形容匆匆。

  有些大人縱情山水詩文,提筆寫盡天下繁盛,卻不願意低頭看看太玄京以外的世界。”

  “唯獨年輕的陸景先生不同,而且……他與我母親是好友,白姐姐,我要去長柳城中,你……”

  虞七襄有些猶豫:“你隱瞞身份,卻並非前來尋找鹿潭,如果去了長柳城,被人識破身份,再加上有崇天帝命令在此,難免會招來禍端。”

  神色溫柔,黑髮攜著白衣一同飄動的白雲渺卻搖搖頭。

  “既然你這般敬佩陸景先生,而他又救過你的性命,我也要隨你一同前去。”

  “大不了等此事之後,我便從河中道中離去,迴歸燭星山,不參與這鹿潭之事。”

  虞七襄仍然在猶豫:“只是這樣一來,姐姐找人的事……”

  “七襄,你也是我燭星山大聖。”白雲渺溫柔的笑:“你曾經隻身前來燭星山,又前往北闕海斬龍王時,可沒有這般猶豫。”

  虞七襄咬了咬牙,道:“北闕海龍王,遠遠不及太玄京中那些大人可怕,更不能與崇天帝相提並論。

  若真就觸怒了崇天帝,姐姐恐怕會有禍患臨身。”

  白雲渺道:“我燭星山六位大聖共進退,便是那李觀龍帶著聖令而來,我們也不曾將你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