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瞻臺 作品

第二百三十三章 拔刀斬蛟龍……你是太玄陸景?

  斬龍臺的光芒映照在陸景身上,陸景在看眼前這位滿身傷痕的身影,卻發現此人與玄微太子、西雲妨、北闕沐等等龍屬大有區別。

  最起碼,少了縈繞於龍軀上的不可一世的氣息。

  “這墓中藏著的,是閣下的父親?”

  陸景隨意瞥了一眼不遠處的陳山骨,又道:“我等二人遊歷而來,路過這村落,無意間看到了墓碑題字,只覺這筆墨驚豔,行文甚美,所以才叨擾了亡人。”

  墓碑上的筆墨乃是行書,墓碑上並無逝人生平成就,反而只有一行字。

  “願父縱舟,酣睡於十裡荷花中,香氣拍人,清夢甚愜。”

  “不遠處,應當有一處流水才是,如今卻已乾涸了。”

  陸景讀著墓碑上的文字,語氣中倒有幾分可惜。

  碑上的文字那是付雲期所題,自然極為熟悉。

  陸景稱讚碑上行文,筆墨,便是在稱讚他。

  可付雲期卻仍然顯得有些急迫,他頻繁向著龍宮方向望去,又催促陸景和陳山骨:“行文、筆墨豈能如性命般貴重?

  你們莫要再看了,快些走吧。”

  付雲期催促陸景、陳山骨。

  而極遠處的一座身上,揹負長劍的青衣女子尺素姑娘,則有些無奈的看著二人。

  哪怕隔著遙遠的距離,尺素依然能夠感知到付雲期身上濃郁的死氣,也能夠感覺到厚重的真龍氣息。

  “這是一條受刑的龍,他手上戴著鐐銬……”

  “這陸景和陳山骨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這般作死,哪怕我願意保他們,也有心無力啊。”

  看得出來,這與陸景和陳山骨萍水相逢的尺素姑娘長了一顆善心。

  陸景和陳山骨二人結伴,想要前去原夏河龍宮。

  尺素勸不住二人,原本已經駕馭劍光離開,走出十餘里,卻又想起姐姐教她的許多事,心中實在不忍陸景、陳山骨就此死在龍口中,也就折返回來,遠遠跟在二人身後,想著若是遇上事了,也可相助一番。

  等到這兩位少年遭了磨難,知曉了恐懼為何物,自然也就不會在那般冒失。

  “這兩人便一點不曾看出異常?這條龍催促他們離去,他們還在猶豫什麼?”

  尺素無奈的拍了拍額頭。

  而陸景也並不打算久留,只是朝著付雲期輕輕頷首。

  陳山骨也看出付雲期的不同了,只是沉默後在遠處。

  陸景剛剛轉身……

  遠處忽然傳來一聲驚天巨響!

  轟隆隆!

  就如同滔天的浪潮拍案,一處河道炸開浪花,流水滔天,繼而化作了兩扇貝殼的模樣。

  流水貝殼籠罩了河道!

  付雲期眼神一怔,緩緩轉過頭去……

  “獻珠?”

  只見那處河道上空,似乎有星霜落下,流水有若貝殼,閃著一重重不同的光彩。

  “公子,快些走吧。”

  星霜之下,身著華衣的女子緩緩升空。

  付雲期受了重傷,隔著十餘里距離,根本無法看得真切,只能看一個朦朧。

  可那聲音卻直入他的耳畔。

  “太沖海來人,公子絕無活路,我原想著虛與委蛇,以我寶珠為藥,趁機與公子一同離去。

  只是現在看來,一切似乎都已來不及了。”

  “公子,你從臭氣熏天的水缸中將我救起,我本想著每日為你端茶倒水,洗衣做飯,只是現在看來,這一切都將是奢望了。”

  “不過公子已離了龍宮,終究有一線生機,我來鎖住龍宮。

  公子……服了我的寶珠,得了生機,還請公子莫要忘了獻珠。”

  那女子就站在輝光與流水間,一道神念流轉而來,又有一道華光從獻珠身上飛出,化為了流光。

  流光皎潔,蘊含著濃濃的生機,又有洶湧元氣縈繞。

  看得出來,那華光中的寶珠,是一件了不得的寶物。

  付雲期呆愣愣的站在原地,看著那寶珠飛來。

  陸景與陳山骨也望著那滾動的流水。

  流水沖刷下,當山嶽上的泥土被衝去,一座龍宮顯露蹤跡。

  獻珠流下眼淚,遠遠朝著付雲期擺手。

  “公子,後會無期。”

  她輕聲低語,旋即轉身,身上也變得死氣盎然,一頭青絲瞬間變得花白。

  “獻珠……”

  付雲期除去頭上白髮之外,就如同一位儒雅的書生,當他看到獻珠已然變得蒼老無比,化作流光的寶珠朝他而來。

  一時之間,付雲期張了張嘴,眼中閃過些愧疚了。

  他是在為懷疑獻珠而愧疚。

  “這凡間本就艱難,父親與我相伴三十載,終究離我而去。

  現在獻珠你也要走了,我獨身活著,端坐在龍宮中看著生靈浮浮沉沉,看著原夏河中以及路邊的枯骨,又有什麼意思呢?”

  付雲期這般想著,可緊接著他又想起圍繞龍宮而構築而出的龍蟠陣。

  “若無龍蟠陣,這村落中的人們不至盡數化作血霧,旱災之下尚且有活命的機會。”

  “為一己所求,冷視凡間眾生,甚至奪去他們活命的機會……

  可若人間無人、無眾生,太沖海大太子、大龍將,你們又豈能安然活著?”

  付雲期眼神中死寂一片,他咧嘴而笑。

  這條真龍竟站在凡俗生靈的立場上,恥笑可以翻雲覆雨的太沖海大太子。

  直至此時,那流光已然飛出了數里之地。

  付雲期望著獻珠張開修長的雙臂,駕馭流水鎖住龍宮,只覺撕心裂肺。

  年輕的陳山骨已修成武道大陽,氣血融於雙眸,雙耳,也可看到天上女子的悲泣,亦可看到眼前這戴著鐐銬、滿身傷痕的龍的哀痛。

  “龍……也有七情六慾?”

  陳山骨握著拳,他明明不曾看過太多的人物,此時此刻卻忽然覺得,也許眼前這條龍,是一條好龍。

  陸景黑衣飄動,名馬照夜從遠處的山嶽上一躍而下,就會化作一道玉色的光芒,飛逝而來。

  陸景翻身上馬,心思微動,渾身氣血注入照夜,照夜頓時長嘶一聲,不斷原地踏步,似乎醞釀著什麼……

  陳山骨有些吃驚,陸景前輩這匹白馬竟然這般不凡?

  遠處的尺素看到陸景和陳山骨還不離去。

  “這不知來自哪裡的貴公子不要命了?”

  萍水相逢,尺素心中卻升起幾分擔憂:“他不是蠢人,現在還不走,又要做什麼?”

  陸景……要做什麼?

  長衣少年身騎白馬,目光卻落在山路、河道中。

  天上那一縷縷斬龍臺光芒依然落入他的眼眸。

  當他的目光落在遠處顯露蹤跡的龍宮上,也看到一縷縷升騰的血霧。

  那些血色霧氣彷彿構築成為一道大陣。

  大陣鎖住虛空,卻仍然因為獻珠操控的流水,而吹散了河道中的泥沙。

  當河道中的泥沙被吹走,一具具屍體、一根根白骨便乍現於其中。

  而那屍體與白骨的上方,血色霧氣籠罩之地,隱隱可見一道道冤魂被鎖在龍宮周遭,血色的火焰燃燒在冤魂上。

  那些冤魂卻渾渾噩噩,只知痛苦的嚎叫。

  人……壽辰已盡,自然逝去,元神同樣消逝而去,大多不會留下魂靈。

  唯獨人慘死,意識、念頭流於天地,天地之靈賦予其上,便可成為冤魂。

  百鬼地山中的百鬼,便是冤魂得了修行之法,逐漸生出思緒而成!

  密密麻麻的冤魂懸浮於龍宮周遭,龍宮成為了這血色大陣的陣眼。

  “老師想讓我見人間、見世界,又怕我對人間、世界失望……是因為這等事太多了。”

  “龍……何至於如此膽大包天?除非行此事者,並非只有天下龍屬。”

  陸景騎著照夜,望著萬千冤魂,無數冤魂懸空,陸景與他們相比,渺小的如若一粒塵埃。

  獻珠則毅然決然的走入龍宮。

  “公子……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