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之魚 作品

第27章 冒犯

 沈經年停下手,襯衣領口半解,再度抬眼看向關青禾。 庭院裡的旗袍美人正忽閃著長卷的睫毛,唇瓣輕輕地抿在一起,鼻尖似乎都紅了。 沈經年詢問:“關老師,你剛剛最後幾個字是什麼?” 關青禾呼吸一滯,細聲細氣地重複了一遍,說得很慢:“就是,你上次說的那些……” 沈經年側了下頭,“你問得有點直接。” 關青禾張了張嘴,不太明白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輕聲問:“怎麼了?” “不是。”沈經年手撐在桌上,朝她走來:“我會覺得這是一種邀請。” “不是......“ “我知道不是。" 正在這時,管家與其他人從長廊的另一頭走出來,“先生,太太,我們就先回去了。” 沈經年頷首:“嗯。” 待他們一一離開,還順便關上了大門,偌大的宅子裡就只剩下關青 禾與沈經年兩個人。 沈經年側過頭,再度看關青禾恬靜緋紅的面容:“關老師,在進行更深層次的親密之前,我得確定你能接受我。” 關青禾一時間想歪:“接受?” 哪個接受? 沈經年自然不知道她腦袋裡的想法已經飛到哪兒去了,“這是在你 家裡,不需要這樣緊張的。” 他伸手揉了下關青禾的發頂。 除了上次在清江那邊小區裡的牽手之外,這是迄今為止,沈經年對關青禾做過最親密的動作。 “關老師之前應該不反對我的牽手。”沈經年看著她,“還是,上次是特殊情況?” 他收回手,朝她攤開掌心。 “作為一個丈夫,總要確定我的妻子對我不抗拒。” 關青禾視線下落,落在他修長的手指上。 她遲疑地伸出手,溫熱的五指慢慢地搭在他的指腹一截,肌膚相觸,溫度交遞。 男人驀地拇指壓住她的指節,玩笑似的捏了下,關青禾耳朵忍不住熱了下。 他隨意一帶,抓住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裡。 寬大的手掌將她包裹得完全,只餘下纖細的手腕在外,因為動作幅度,關青禾戴的玉鐲晃動了幾下。 沈經年垂下眼瞼,輕笑:“實驗成功,沈太太不抗拒沈先生的牽手。” 關青禾眼皮跳了下,沒躲開,沒抽走,也沒有糾正他這時突然改變的稱呼。 和上一次完全不同的感覺。 當然,她也從來沒想過,與沈經年的第一夜,是從這樣可以接受的方式開始。 她還以為要直接在臥室裡。 沈經年說:“我上一次來,是客人,沒有進過裡面,今天算是第二個主人,給我介紹一下吧。” 他轉了另一個話題,目光溫和,語調平靜。 關青禾呼出一口氣,彎唇應下:“好。” - 關家留在寧城的這棟宅子總共有四個園子,一家四世同堂居住都不會小,如今只有關青禾在,空了兩個園子。 平時她不去後面兩個園子,打掃依舊是一週一次,晚上不開燈看著還是有些寂寥的。 關青禾沒開多餘的房間,只用了一間臥室,一間書房,當然,沈經年過來住,可能就要再開新房了。 “這是主臥。” 管家離開前關了主臥門,沈經年用一隻手推開——因為另隻手還牽著關青禾。 關青禾雖然覺得這樣似乎太過膩歪,但想想,長時間的牽手習慣了之後,也許有利於晚上的接觸。 整間房像是古代閨秀的臥室。 除開放置的日用品,其餘都已經放好,她一眼看到自己的梳妝檯上多了一把剃鬚刀。 拔步床上鋪著的枕頭也多了一個。 也許是管家覺得不能換了關青禾喜歡的床鋪,所以沈經年的枕頭與她的風格有些不搭。 一個是暖色調的清新,一個是極簡的灰色。 管家還把關青禾的枕頭放在了裡側,讓她睡裡面的意思。 臥室裡突然多了男人的氣息。 沈經年一偏眼,就瞧見關青禾盯著床發呆,他忍俊不禁:“好像有點不搭。” 關青禾回神,“還好。” 她想了想:“你習慣了自己的,就用自己的。” 沈經年沉默了兩秒,忽然拉著她走到床邊,慢條斯理地坐了下來:“坐。” 關青禾整個心神都提了起來。 沈經年玩笑道:“在想什麼,我想試試,兩個人的重量對這張床會不會有影響。” 關青禾:“……” 她總覺得這話有另外一層意思。 “這床很結實的。”她忍不住開口,在他邊上坐下:“我爺爺以前找人打的,用了上好的黃花梨。” 單這一張床,就價值不菲。 “我知道。”沈經年嗓音清冽,勾了下唇。 關青禾手指動了動,在他的手心裡往外抽,隨後被他鬆開,終於重獲自由。 再有一兩個小時,她就要與身側的男人一起入睡。 待在臥室裡,又坐在床上,關青禾很難控制自己不去想更深一點的事情,心跳加速。 床邊安靜下來。 沈經年溫聲開口:“這是你的臥室,你不用這麼擔心,若是不樂意了,還能說一句:沈經年,你給我走。” “……?” 關青禾冷不丁被他說笑,唇角上揚了下。 怎麼說呢,沈經年能讓她緊張,也能讓她在某些時候放鬆下來,注意力轉移。 他總是能明白清楚地把握她的心理。 比如下一秒,沈經年笑說:“你先去洗漱。” 關青禾又在這一刻緊張起來:“要不然,你先吧?” 沈經年說:“也可以。” 他問:“可對我這邊不熟練,沈太太不如為我介紹一下?” 浴室有什麼好介紹的。 關青禾忍不住:“和別的洗手間浴室沒什麼不同。” 管家將沈經年今明兩天需要換洗的衣物都放在外面可以看見的地方,沈經年隨手拿起,帶進浴室裡。 關青禾正要鬆口氣,男人忽然轉過身。 他深邃的黑眸不錯眼地望著她:“關老師,哪邊是熱水?” 關青禾輕聲:“右邊。” 進了浴室裡,沈經年站了會兒,忍俊不禁,彎唇笑起來,關青禾的反應太過可愛。 他一句什麼話她都要思考。 好像他說什麼,她都會往夫妻生活上想。 當然,也是好事,自己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屋子是老房子,隔音並不好,平時勝在園子大,沒有外人進來,自然就不會聽見。 聽著浴室裡的嘩啦水聲,關青禾心跳快了許多。 等沈經年裹著浴袍出來,她也愣住了。 他穿的不是浴袍,而是用了她浴室裡的浴巾,圍在腰間,水滴順著硬挺有型的身體往下滑。 偏偏他沒事人一樣,擦著頭髮。 沈經年說:“李叔好像忘了帶我的浴袍。” 關青禾抿唇——管家是不是故意的。 她垂下眼睫,從他身旁進了浴室,路過那一瞬間,撲面而來的熱度與水汽,還有男性的荷爾蒙。 關青禾對著鏡子看自己,整張臉都是紅的。 - 關青禾今晚要洗很久,沈經年有預料,不在意,指尖在屏幕上滑過,回覆容羨的消息。 容羨: 沈經年回他: 容羨: 沈經年眉梢一挑: 他手指動了動: 容羨: 沈經年又回: 容羨: 此時此刻,一個句號比問號更能表達自己的心情。 揶揄完容羨,沈經年適閒地打量著關青禾的臥室,看見了梳妝檯邊的木架子上擺放的木盒,都是沈家的禮。 當然,也有他沈經年的禮。 浴室門忽然被打開,他側過臉,門口明亮的燈光下。關青禾穿著件睡裙,鎖骨隱隱若現。 烏黑的長髮被鬆開,垂在身前與背後,襯得身形更加單薄,但卻有料。 之前穿旗袍時大約是穿了偏小的內衣,刻意遮掩,現如今在寬鬆的睡裙裡,變得明顯了許多。 關青禾攏著頭髮從他身旁過去,一下一下地梳著自己的頭髮。 沈經年說:“我來吧。” 關青禾從鏡子裡抬眸看身後的男人,想了想,還是把木梳放在他手心裡。 沈經年掬起她濃密的秀髮,木梳從上穿過,動作輕緩:“關老師的髮質真好。” 關青禾柔聲:“還好吧。” 沈經年忽然問:“你喜歡中式婚禮還是西式的?” 話題轉太快,關青禾還沒反應過來:“啊?” 沈經年彎下腰,目光越過她的肩膀,看向鏡子裡明眸善睞的面容,嗅到她身上的淡香,令人沉淪。 他忽然開口,嗓音低沉。 “阿婆說喜婆婆也是這樣梳頭的,還有一首什麼俗語。” 呼吸的溫熱氣息灑在關青禾的耳後,蔓延至脖頸身處,令她有些難以承受,她微微動了下。 關青禾回他:“有的,是一梳梳到尾,二梳白髮齊眉,三梳子孫滿堂。” 沈經年笑了笑:“好像是這個。” 關青禾說:“不是好像,就是。” 沈經年將木梳放下,手指捋起她的青絲,漫不經心地動作著,隨後搭在她的肩上,說:“轉過來。” 關青禾面向他,他站著,她坐著,要仰起臉才能看他。 沈經年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再試試別的?” 男人的目光灼熱,絲毫不加掩飾,關青禾一下子就知道他指的是什麼,指尖顫了下,輕輕嗯了一聲。 她忍不住低下頭。 “關老師這樣,我要怎麼吻呢。”沈經年輕笑了聲,修長的手指從她的肩頭轉到臉側。 關青禾緋紅的臉才抬起,面前就落下一片陰影。 她的背抵上梳妝檯堅硬的檯面,下意識地出聲,但同時也沒有發出聲音,反被男人勾住錯漏。 關青禾微微睜大眼睛,呼吸不穩,捲翹的睫毛刷過沈經年,被他肆意掠奪。 他的手探向她身後,從她背後下滑,快要往腰間去,順滑的青絲穿過他的手臂。 關青禾被他帶得向他貼近,茫然又羞澀,完全沒反應他墊著她方才的背後位置。 梳妝檯的鏡面照出兩個人的身影。 關青禾第一次接吻,從不知道這樣,只覺得呼吸不過來,手抵住沈經年的胸膛。 自然而然地,毫無準備地觸碰到他露在外的腹肌。察覺到此,關青禾整個人更熱了,飛快地縮回手。 沈經年放開她,見她呆呆的,在她面前蹲了下來,抬眼看她此刻艶麗多姿的容顏。 “我……” “感覺怎麼樣?”他低聲問。 “……”哪有人這樣問的。 關青禾臉皮薄得很,抿著唇半天不吱聲,視線不由自主地瞄了下他漂亮的薄唇。 她別過眼,“太……” 沈經年耐心十足:“太什麼?” 關青禾聲音變小許多:“……太久了。” 沈經年彎唇:“那我下次快一點?” 關青禾也不知道該點頭還是搖頭,之前這男人體貼溫柔,她覺得很好,但落到親密相處上,這樣體貼,事無鉅細地詢問。 她著實羞赧。 關青禾嘆了口氣:“你下次不要問我了。” 沈經年手掌託著她的臉頰,拇指指腹輕輕摩挲,不急不緩道:“那樣豈不是很冒犯。” 關青禾搖頭:“不冒犯。” 她實在不想回答這些羞澀的感覺了。 沈經年低笑:“那你之前說,要在開始之前徵求你的同意,這也不要問了嗎?” 關青禾水潤的雙眸倏地睜大,咬唇輕輕回答:“這個……還是要問的,剛剛那些……可以不問。” 沈經年朗聲笑了起來。 關青禾第一次聽見他這樣大聲的笑,又忍不住唉了一聲,耳垂藏在頭髮裡,熱得嚇人。 她還在出神,沈經年已低下頭,這次是淺嘗輒止,銜著她的唇瓣,好似品嚐美味。 關青禾猝不及防,沈經年說:“關老師叫我不要問的。” “……” - 平時關青禾是九點左右就躺上床,看半個小時的視頻,或者瀏覽新聞,然後入睡。 今晚後面的這些都省了下來。 趁沈經年打電話給管家,她爬上床的裡側,鑽進被窩裡,只露出一個腦袋,不時地往下看。 沈經年回來問:“要關燈麼?” 關青禾點點頭。 臥室裡頓時黑了下來,木雕窗外的月色透進來,映出床上的一點玲瓏剪影。 關青禾能聽到沈經年在自己身旁躺下的動靜,以及他平穩的呼吸聲,都近在可聞。 只不過,男人一直沒動過。 關青禾疑惑,睜開眼去看,藉著月光,瞧見他硬挺的眉骨與線條優越的下頜,就連喉結,似乎都能看見。 這是今晚不準備繼續了嗎? “睡吧。”沈經年聲音磁沉。 就在關青禾發呆的時候,沈經年忽然翻身,背朝她。被子被抬起,她與他之間的空隙裡鑽進空氣。 這不在關青禾的預料之內。 她想了片刻,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先是碰了下他的手臂,隨後試探地抱了過去。 自己沒有想象得那樣抗拒。 關青禾見他沒反應,想要收回手,下一秒就被捉住,黑夜裡被子摩擦出聲音。 他強硬地分開她的五指,扣進她的指間。 沈經年重新轉過來:“想做什麼?” 關青禾難以啟齒,覺得他明知故問,不願回答,乾脆抽回自己的手,像他剛才一樣背過去。 這次,身後男人靠了過來,熱度也攏住她,寬大的手掌穿過她纖細的腰肢,搭在她小腹前。 關青禾都能感覺到他胸膛的熱度。明明在還算涼的房間裡,這會兒卻像身處盛夏的室外。 “什麼事都要循序漸進,夫妻生活也是。我不打算今晚就到最後一步,對你而言可能太快了一點,一晚上試一點點,怎麼樣?” 低沉的聲線在她耳畔響起。 關青禾恍然又鬆口氣:“……嗯。” 這樣的沈經年更讓她覺得舒服。 她沒有抗拒推開他的擁抱,只是不敢亂動,生怕碰到什麼不該碰的東西。 即使是這樣,她也能感覺到沈經年的身體。 關青禾沒放鬆,反而更緊張了。 沈經年的手臂橫在她腰間,尋到她的手,隨意試探了下,便重新與她十指相扣。 他勾起嘴角,“要不要枕著我手臂?” 關青禾遲疑了一下,沒反對。 她現在把沈經年的每一個步驟都當做是深入交流前的準備工作,以便下次不再緊張。 但這次嘗試之後,關青禾有點不想:“……沈先生?” 沈經年的唇就在她耳後,“你又叫錯了。” “經年?”關青禾叫了聲,又小聲:“有點硌。” 沈經年誘著問:“哪裡?” 還能是哪裡,關青禾答:“手臂。” 說完之後,她才會後知後覺,沈經年指的該不會是另外一個地方吧? 黑暗之中,關青禾面色紅潤,閉上眼當沒想過,幸好關了燈,他也看不到。 她以為自己要很久才能睡著,實際上,聞著他身上的味道。就像先前兩次在車上,很快便睡著了。 - 翌日,關青禾在生物鐘下醒來。 她習慣性地起床就要穿拖鞋,等沒坐起來才想起來,昨晚上沈經年和她一起睡的。 另一側的男人還閉著眉眼,清晨明媚的光下,他的五官與線條是肉眼可見的優越。 關青禾輕輕移開他的手臂。 還沒動到一半,手臂的主人醒了。 沈經年睜開眼,就這樣躺著看她,聲音裡還帶著甦醒後的慵懶:“醒了?” 這樣的聲音太過性感。 關青禾下意識地收回手,又捏了下耳朵:“嗯。” 兩個人一前一後下床,她梳頭髮的時候他洗漱,她洗漱的時候他刮鬍子,就站在她旁邊。 關青禾感覺很奇妙,看著鏡子裡動作慢條斯理,將刮鬍一事作出優雅的男人。 他們竟然一起過了一夜。 沈經年忽然也看她,目光深邃。 關青禾忙不迭垂下眼,兔子似的逃離了洗手間,留下男人對著鏡子,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早餐是沈家的管家送來的,說是兩人份,擺了一桌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完。 關青禾順勢說出自己的擔憂。 管家微微一笑:“這些份量都很少,太太要是胃口小,那就先生多吃幾口。” 還能這樣,關青禾訝然,偷偷問:“你家先生吃飽了也會多吃嗎?” 管家忍笑:“這個我也不知道,不如太太親口問問,現在三爺也是您先生呢。” “……” 關青禾耳朵尖冒紅。 怎麼連管家都這樣調侃人的。 管家又問:“對了,太太,您這邊是方便廚娘她們住進來,還是每天送餐過來呢?” 關青禾捕捉重點:“她們?” 管家點頭:“對的,有五人是主廚,各自有擅長的菜系與甜點,好滿足先生的一切口味,現在有您,您看要不要再聘請幾位?” 五人、幾位。 關青禾沒想到沈經年家連廚娘都有五個——不,帶上小廚,說不定不止五個。 不過轉念一想,好像也正常。 關青禾搖頭:“夠了夠了。” 王秘書與他幾乎同時而來,還帶著兩份文件。 “這是《國樂無雙》的臺本,綜藝快要開拍,王導說一份是先生的,一份是太太的,我正好一起送了過來。” 關青禾接過來。 沈經年從裡面走出來,漫不經心地說:“放桌上。” 王秘書工作完成,和管家一起離開。 院子裡的粥與點心還冒著熱氣,吃過早餐,沈經年看向關青禾:“送你去茶館。” 關青禾沒拒絕:“好。” 兩個人一起回臥室換衣服,老宅子裡的臥室不像現代臥室,所以她的落地鏡是在臥室一角。 所以,就勢必要出去。 關青禾換上旗袍,扣好所有的盤扣,這才慢吞吞地走出去。 沈經年正坐在他的梳妝椅上,靠著檯面,背對鏡子,隨意地翻看著綜藝的臺本。 修長的手指搭在紙上,他朝她看來,忽然開口:“關老師,今晚再試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