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540.鷹揚 你又不比別人少二兩腦子......

祝纓又問:“鄭相公門下您總熟悉的,我現在要用人,如今不是謙虛的時候。”

嶽妙君道:“不是我謙遜,我不比你,一直在朝上,內宅婦人,能知道多少國家大事?曉得多少他們的事蹟?能傳到我這兒來的,必定能傳到你耳朵裡,何須問我呢?”

“那您,想不想到朝上去?”

嶽妙君微微起身,又坐了回去,帶點失落的笑:“只怕不成。看到二十三娘她們出息了,我也就高興啦。至於我麼……”

祝纓湊了過去,附耳道:“你又不比別人少二兩腦子。沒經驗,就從現在開始留意,總有能用到的時候。東宮未定,我想先定個太子,選一個親孃能幹的,太子的母親就是皇后。願意做新皇后的老師、智囊嗎?

皇帝看著不像長壽的樣兒,為國家計,我得選個合適的人接手,免得國家亂了。我懶得管後宮。你要是顧慮到有家有業子孫掣肘,不願意到前朝來,那就先在後宮。如何?”

嶽妙君呆若木雞。

祝纓又仰了回去:“維師尚父,時維鷹揚。”

她靜靜地等著,嶽妙君沒有呆很久,也坐正了,嚴肅地看著祝纓:“您這想法有些出格。”

祝纓道:“我什麼時候在格子裡呆過?”

嶽妙君抿緊了唇。

祝纓道:“反正,就是預備著。他要能長命百歲最好,再不幾天,人才陸續可用,咱們都能放心。您就當給自己再找點事做,免得在家中枯坐無趣。

否則就能免去又一場動盪,咱們這就是大功德。你讀書,也知道的,他要是短命對天下不是件好事。

我時間緊,還有許多事做,你得快些給我個答案,我好安排接下來的事。你們家別人的眼光,我不大信得過。”

嶽妙君不由自主地道:“好。”

祝纓道:“那你看哪個像樣?孩子嘛,都說三歲看八十,其實呢,最後長成什麼樣真不好說。大人不一樣,性子已經能夠看出來。您常在宮裡走,哪個?”

嶽妙君湊了過去,輕聲說了一個名字。

祝纓道:“好。”

嶽妙君輕嘆一聲:“其實,有時候母親也做不得準的。譬如嚴昭儀,我後來倒見過一她一面。她說,‘我是那麼的小心,從小教他謹慎,出了自己的地方,別人給的一口水也不喝,一粒米也不吃。他怎麼會幹出那樣的事情?’

她也盡力教孩子了,孩子長成這個樣子,也是出人意料。”

“她那小聰明,不提也罷。我想你總不會只教這些東西的。”

嶽妙君點了點頭。祝纓道:“二郎……出孝了,職位也該升一升了。我調他去鴻臚,如今西、北都有事,鴻臚也不閒著,他也能歷練一二。”

“那陳家大郎?”

“他?另有安排。”

“好。不過,姚那裡?”

“我已經去信給他了。”

嶽妙君道:“那我就沒別的好說的了。”

祝纓起身道:“那我就告辭了。”

嶽妙君道:“您強於我多矣!”

祝纓道:“您客氣了,我不過是個跳大神的,剛入京的時候只想著自己一家吃飽穿暖。後來也不知怎麼的,斷了許多奇奇怪怪的案子,見了許多世情,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有時候我也覺得奇怪。”

“無論如何,變得好!”嶽妙君說。

祝纓笑笑:“我該走了。”

嶽妙君起身相送,又忍不住拉拉劉昆的手:“可一定要做下去呀!女子能做官,很不容易,機會太難得了。”

祝纓道:“哦,以後會好些,我試試能不能科考取女官,朝上的那種,不是宮裡的花衣裳。”

嶽妙君微張了口,不太像是一個沉穩的太夫人了。祝纓笑笑:“走了。”

嶽妙君將她們一直送出門,又送到街口,祝纓道:“別再送了,我們騎馬,快的。”

嶽妙君站住了,道:“是啊,騎馬,快。備車,我要進宮。”

……

劉昆隨著祝纓扳鞍上馬,鞭馬前瞅著機會說:“我一定會做下去的。”

祝纓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廢話,我那麼多作文等著你寫呢,寫得越多,才能流傳得越廣。否則錦繡文章都爛在了肚裡,豈不浪費?”她用馬鞭指著劉昆道,“要一直傳下去。”

劉昆之豪情頓起,直到了施家門口才收斂了心神,低聲道:“可惜,十二孃的詩文,多是些抒情綺麗之作,論政、論史並不多。素日裡所言要是能寫下來,該有多好。”

祝纓卻聽到了:“得空你抄錄給我。”

“哎。”

施季行曾是祝纓的下屬,親自迎出來,兩人的對話就此中止。

施季行為祝纓引路,請她上座,問道:“您怎麼親自來了?”

祝纓道:“該走這一趟的。我做事喜歡說清楚,答允的條件都會兌現。向你討要一個寶貝,我給他相府掾可以麼?”她將官職擺在施季行面前。施家也是個大家族,並非每個子孫都能馬上獲得清要的出身。

施季行道:“多謝。這幾天忙大理寺的舊檔,都忘了他也長大了。”

祝纓道:“現在缺稱手的年輕人。你們家裡的這些呢,也不好總排著隊吧?把科考開起來,照老王相公生前那個規劃來,能考中的,讓他憑本事自己來。長處不在讀書的,混個蔭職。你看呢?”

施季行當然也覺得這樣划算,他說:“如此一來,冗官就要多了。聽說,您還想要錄用女子?那官職就更不夠用啦。恐怕……”

祝纓笑笑:“不試怎麼知道?我那劉昆,你也見著她的手筆了,合用不?”

能被劉松年不捨得的人,施季行語塞。

祝纓道:“只取好的,或是限額。朝廷上也不能總塞著些遊手好閒淨等著伸嘴吃的。得有人幹活,沒人幹活,吃什麼?得,你要是想不通呢,咱們現在不提這個,先把眼前的事兒平了,如何?”

說到這個施季行就在行了:“好。真要對冼黨動手?”

祝纓大驚失色道:“你難道想要把所有的廢物的都幹掉?”

施季行舉手討饒:“冼黨也有些能幹的人,您知道的,當時那個樣子,不是冼就是鄭,或有得罪了鄭的,不得不附冼,否則就幹不下去。”

祝纓道:“咱們只是丞相,又不是專門誅人九族的。鄭那裡,真有讓你看不過眼的,順手辦了吧。我做說客。”

施季行道:“那好。”

“要快。你這兒動手,我那兒就要開始填人了。咱們與老王聚一聚?把名單定了?”

“使得!我讓君雅請他去!”

施君雅就是祝纓名單上要薅到相府幹活的那個孫子,施季行現在就把他給叫了來。這孩子十八、九歲的樣子,白淨修長,略顯單薄。打扮得不如王允直那麼精緻,卻也看得出來是個貴胄公子。

先拜祖父,再拜“祝相公”。

施季行道:“如何?不會給你丟臉吧?”

祝纓含笑道:“好。”

施季行就派孫子去了王家,施君雅道:“王相公此時應該在宮中值宿吧?”

施、祝二人竟差點忘了這件事,祝纓道:“妙極!”

施季行道:“這是真的忙昏了頭了。”

當下二人同時入宮去找王叔亮,說到名單的事情。王叔亮道:“冼……一步錯,步步錯,頂在前面了。也是我無能,身為人子,一時不能承父之業,他一個學生,更無魄力與鄭氏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