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第53章 生活

    一個這麼點兒的小屁丁,也敢說這個話了!

    祝纓看看他,點點頭:“好。”

    金彪總看他爹喝酒,早就想嚐嚐了,但是他爹不給,今天終於有機會了,他很開心!說:“來福,給我也倒一盅,我也要賀一賀三哥!”

    來福和小丫環都笑嘻嘻地道賀,給他們倒上了酒,祝纓在眾人注視之下一仰脖,幹了一杯!金彪趕緊跟了一杯,嗆得鼻涕眼淚都下來了,咂咂嘴,說:“不好喝!”大人們都嘻嘻哈哈地笑著,也一齊幹了一杯,再齊齊一亮杯底,同時大笑。

    金大娘子說:“來福,小丫,你們也吃去吧,我們自己來斟酒吃飯。”

    僕人們去灶下也安心吃了一餐好飯。

    這邊,桌子上,祝大一個勁兒地拉著金良喝酒,跟他道謝,張仙姑也跟金大娘子有說不盡的話。金彪什麼話也插不進去,瞥了祝纓好一陣兒,把臉伸到她的面前說:“三哥?你不行啊!”

    金大娘子罵道:“你又胡說了!”

    陸超也嘻嘻哈哈地笑:“阿彪,不懂了吧?不能說男人不行的!”

    金彪道:“不能喝麼,就是不行!我還能喝呢!”

    這孩子本性不壞,就是被祝纓對比得有點慘烈,他的年紀是祝纓的一半,看起來智力好像也只有祝纓一半的樣子,金大娘子看在眼裡急在心裡,每每督促,讓他與周遊似乎有了一點點的共鳴。看到祝纓不會喝酒,覺得抓到了這位“三哥”的弱點,上趕著過來送菜了。

    祝纓端端正正地坐好,雙手放在膝上,認真地看著他,說:“阿彪,你娘不叫你多玩玻璃球,你就都裝在盒子裡放柴房裡藏起來了。你想偷酒喝,你爹不在家沒有酒,你就拿了你娘放在匣子裡的錢偷偷問過路的買酒,他哄你,拿水給你,你受騙了不敢說……”

    “嗷!你別說了!別說了!別說了啊啊啊啊——”金彪一陣淒厲的長嚎,然後被金良拖去打了。

    “兔崽子,你長行市了!敢偷錢了啊!”

    金大娘子道:“他偷了我什麼錢?我怎麼不知道?”

    祝纓一板一眼地回答:“我給要回來了,你塗了紅色的那些個銅錢就是了。”

    金大娘子的習慣,兌點紅色的顏料,把自家銅錢塗一塗,然後就散放在一個錢匣子裡,用的時候抓一把。

    她說:“哦,原來是這樣。”祝纓道:“大嫂你也是,別聽街上那些神棍瞎說了,他們那個符水不靈的,都是騙你錢的。”

    張仙姑伸手在祝纓面前晃了一晃,說:“不對啊,沒毛病吧?老三啊,你是不是醉了啊?老頭子,你快看看,這孩子跟平時不大一樣啊!”

    金良也不打兒子了、金彪也不嚎了、金大娘子也不再問了,摒氣凝神地看著祝大和張仙姑怎麼問祝纓。祝纓仍然坐得闆闆正正的,只有腦袋咔轉到正對著張仙姑:“娘,你也是,別再跳大神了,你算命從來不準,驅鬼從來不靈……”

    “哎喲!造孽哦!你說這個幹嘛?啊?!!!”張仙姑十分不好意思。

    祝大這回機靈了,喝著老婆:“你鬼叫什麼?快把她帶屋裡,叫她睡覺!睡一覺就好了!”

    祝纓腦袋又轉向了他:“爹,你藏私房錢……”

    張仙姑不拉女兒了,尖嘯一聲:“你從大牢裡出來身上一文也沒有,你身上的錢哪裡來的?!!!”

    金良看著不是個事兒,拽著祝纓起來:“走,我送你回屋去。大嫂,他住哪間門屋?”

    祝纓的眼睛又對上了他:“大哥,大嫂是好人,你別在外面弄相好……”

    “哎!你這小子恩將仇報了啊!娘子,娘子,你別聽他的!我沒有我不是!”

    陸超道:“邪了門兒了啊,以往聽說發酒瘋有打人的、有唱曲的、有罵人的也有問什麼說什麼的,這算什麼啊?三郎,三郎,你說,甘大有什麼……”

    祝纓的腦袋轉了過來:“陸二,你賭博出千,不好。你的手藝又不好,還使灌鉛的骰子……”

    甘澤道:“什麼?陸二,你?”他一直知道陸超會出千,但是從來沒抓住過,所以自己了小賭,但是從來不在陸超那裡押大注,他的癮頭也不大,輸的也不多,不過聽到的時候還是要生氣的。

    陸超道:“你聽我說!三郎,你快閉嘴!”

    一時間門,祝大、金良、陸超三人合力,把祝纓扔到了西廂房,張仙姑跟去照顧,把祝纓鞋襪除了,人塞到了被子裡。

    來福在後面吃飯,聽著前面吵鬧,對丫環說:“哎,前面可真熱鬧啊。”

    丫環道:“那咱們快些吃,吃完了也熱鬧去。”

    等他們吃完,金良和祝大還在跟老婆解釋。一個說:“我不是我沒有,我沒有什麼相好的!是那天一個大嫂的車陷到地裡了,我給抬了一下,人家謝了我!不對啊,這小子又不在場,他怎麼知道的?”

    金大娘子嚶嚶地哭:“那就是有了?!”

    “沒!人家謝我,就拿個荷包裝了點香料!”

    “我跟你拼了!”

    那一個說:“我不偷不搶,每回自己省下的酒錢,不行嗎?男人身上不能沒錢!”

    “那是你掙的錢啊?!”

    陸超老婆沒來,好點兒,跟甘澤說:“明天我請你喝酒。”

    金彪高興了,他娘打他爹,他脫身了,卻不知道這場酒吃完,爹孃回家又想起來了,他爹恨他偷家裡的錢,他娘恨他喝酒,一起打了他一頓。

    打完兒子,金良摸著臉上的爪痕說:“以後再不能叫三郎喝酒了!哎,你還叫人賣符騙了錢?”金大娘子道:“怎麼?要翻舊賬?你荷包呢?”

    兩下熄火。

    ————————————————

    祝纓等祝大和張仙姑送走了客人,下了床,趿了鞋,說:“都沒吃好飯吧,來,吃飯了。”

    張仙姑小心翼翼地說:“老三啊,你……”

    祝纓說:“花大價錢訂的,不吃就浪費了,這些夠咱吃到明天了。”

    父母二人不明所以,不過也是真的餓了,三人掃蕩了半桌席面,又把剩下的都收進新碗櫃裡。祝大喝了點酒,雖然被老婆撓了,還是去睡了。張仙姑不放心,跟著祝纓回房,見祝纓正在磨墨準備練字。

    她小心地說:“老三啊,你也睡會兒吧,廚房我來收拾,你大嫂子送了好些傢什呢。”

    祝纓道:“娘,我沒喝醉。”

    “啊?你?!”

    祝纓道:“他們都不是壞人,可我不能喝酒,萬一露了相就不好了。有這一次,叫他們知道我有這個毛病,以後就再也不會灌我酒了,有誰勸酒,他們還會替我擋著的。”

    張仙姑放心了:“哎,對對,這樣就最好了!不沾最好!你要饞酒了,我弄好酒來,咱就在家裡關起門兒來隨便喝!”

    祝纓道:“娘,我不饞酒,酒喝多了腦子不好使。”

    “那你寫字兒,我收拾傢什。”

    她說去收拾,一會兒過來問一遍:“你金大嫂送的兩口箱子,我弄一口放你屋裡吧,以後盛東西好使,你這屋裡東西也太少了。”

    又過一會兒來問:“去年從老家那兒帶來的貨,怎麼弄?”

    又過一會兒收拾完了,又端了熱水來:“喝口水歇歇,再寫吧。”

    祝纓已經習慣了她這樣,放下筆說:“明天我再去訂幾個盒子,給京兆王大人和陳相公家送去。還有當時的牢頭,一塊兒蹲班房的。”

    “啊?為什麼?”

    “王大人是好人,陳相公也給過錢,陳大公子也沒作踐過我,不得謝一謝麼?當時的牢頭,也沒為難咱們。”

    “行,我這兒還有花姐花的錢,你拿去使。唉,花姐……”

    祝纓道:“那就這樣定了。”

    她第二天真的買了幾個盒子裝了一些茶果之類,都是京城還算可以的老字號。送兩位大官可能不夠,卻合她的身份。她給京兆府遞了帖子送了一盒,給陳丞相送了一盒,給陳萌卻送了兩盒。門上都覺得奇怪,一是這禮物在相府實在寒酸,二是怎麼給大公子的多,給丞相的反而少了?

    祝纓笑道:“你給大公子看了,他就知道了。”

    然後提著剩下的幾盒去了京兆府的大牢轉了一圈兒,牢頭和獄卒都在,兩人有些驚喜:“三郎?怎麼有空來的?”

    祝纓出獄後好久沒出現了,這種事他們也經歷過,坐牢的時候喊你是爹是爺,一出獄當你是瘟神,再也不想見。

    祝纓道:“有點事兒,耽誤了,早該來看你們的。如今得閒了。二位,一向可好?”

    獄卒道:“可累呢!外快還少了,哎喲……”

    牢頭道:“又胡說了!三郎,我們好不好的不一定,你看著是真的好啊!新衣裳,這點心,我等閒可不買。”

    “我等閒也不買,這不是來看你們嗎?喏,送你們的,跟送王大人的都是一家買的。”

    “那可要嚐嚐了。”

    祝纓又問他們牢裡怎麼樣了,牢頭說:“虞立安,流放了三千里。老馬和老穆都出去了,老文,也是流放三千里——聽說路上死了。”又說了一點事。

    祝纓提著最後兩盒子點心,說:“我就來看看你,明天開始,我又得有事兒啦。等閒著了,再來看你們。”

    牢頭道:“這麼忙?你現在在哪兒發財呢?”

    祝纓道:“現在也沒定下來,再過幾天就能定啦。等定下來,我一準兒告訴你們。”

    兩人笑著把他送出去。

    祝纓蹓躂了這麼一圈兒,回到家裡的時候,張仙姑又把昨天酒席的菜給熱了幾盤子,祝纓吃著剩菜,聽張仙姑問她:“該送的都送出去了?”

    祝纓點點頭,心道,以陳大公子的心眼兒,一準兒能把點心送到花姐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