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覺得我可以了 作品

第65章 說,一切為了橫濱(32)

 巷口走過的是隻三花貓,貓的身姿矯健,輕而易舉就跳上了堆放在一起的廢棄電器上,然後又踩著這跳上另一個更高的地方。


 它似乎有著吃不到小魚乾之外的煩憂,柔軟修長的尾巴不停的甩動著,像無形無色的水又或是風,或許看得見,但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消失在高牆後去了另一條街。


 它抄了個近道,從牆那邊過來的,往下跳的時候也許還會觀察哪裡更適合落腳。


 不過這裡不是貓的目的地。


 貓抬著下顎,似乎是在看路燈下繞著燈光嗡嗡作響的飛蛾,溫和的路燈光映照到它圓潤的瞳孔,三花貓的毛髮也被這光襯得發黃,它盤起尾巴在這裡坐下,不知道貓想借著燈光思考什麼。


 直到一點冰涼落到貓的鼻翼上。


 是雪,紛紛揚揚的雪花從天幕上飄下來,掛到貓毛上,貓才驚覺自己又該出發了。


 街道上的人們也看見了雪,本來安靜的街道上多了一點喧囂,各自散開,怕雪下大了就不好回家了。


 貓不打算回家,它越過幢幢燈影,與無數人擦肩而過,最後沒入路燈照不到的巷道里。


 穿行許久,終於撥開雲霧見天日,到了一個八街九陌的小片天地。


 那裡有家酒館。


 鋪子不大,是兩三層高度,夾在兩邊的樓縫裡,店鋪門口的迎客板有些破舊,寫字那面有不少凹陷下去的痕跡,門口擋風的布料倒是嶄新幹淨得和兩側久經風霜的門框有些不相稱。


 也許是大正時代就存在的店鋪吧。看見這家店的人一定會這麼想。


 貓踩過地上的薄雪,身影消失在了酒館的門簾之間。


 …


 今晚橫濱街道上沒多少人出門,正岡子規來店裡的時候顧客本就不多,坐等一會兒之後更是三三兩兩的只剩下幾個。


 店家放了一臺留聲機,放著不知道是不是上個世紀保留下來的音樂,給溫暖的室內又烘出一份熱度。


 角落桌上放了兩瓶酒,正岡子規喝了半瓶,正打算再給自己倒一杯的時候,一個陰影擋住燈光落到了他身上。


 “喲,晚上好。”正岡子規抬頭看去,熟稔地打招呼,“來遲了,罰你付賬。”


 站在正岡子規面前的男人穿著藏青色西裝,也見著天冷了,戴了頂圓簷帽子,帽子壓下顏色各異的三花髮色,把鬍子收拾乾淨之後倒顯得比以前要成熟穩重了不少。


 聽見正岡子規的話,來者先是沉默了一會兒,才轉而無奈地提了一下嘴角,“不是說你請客嗎?”


 “我請客難道不一直是你付錢嗎?”燈光下的紅髮男人彎起眉眼,將倒好的新酒遞給他,說著“要是沒帶錢的話我們倆就只好一起被扣在這兒了”的玩笑話。


 夏目漱石沉悶地將清酒一飲而盡,酒是溫過的,酒香清冽,酒液劃過口腔時留下甘甜,還有一絲青梅的酸。


 夏目漱石放下酒杯的手頓了一下。


 這不是正岡子規喜歡的酒,正岡子規偏愛烈酒,從來不沾甜口的。


 “再來一杯?”


 紅髮男人在燈光下,不同於在港口mafia的冷酷模樣,臉上掛著輕鬆的笑容,在勸酒:“知道你不愛喝酒,所以給你挑了瓶梅子酒。來吧,再來一杯。”


 “子規。”夏目漱石喊他。


 “嗯?”


 夏目漱石以為自己會如同每一個與朋友相隔多年再見面的人一樣,在相會的時候輕聲問出‘這幾年過得還好嗎’這樣的話來,可他張了張嘴,什麼寒暄的話也說不出來。


 十年不見,昔日生死之交都能從對方的呼吸中判斷出心情的喜怒哀樂,更何況這些年來正岡子規毫不掩飾的大動作。


 夏目漱石笑了,眼裡藏著隱隱擔憂,但他仍然是帶著笑容在聊不那麼沉重的話題:“這段時間你可真的把我嚇到了。”


 見他不遞酒杯,正岡子規自發伸過手給夏目漱石滿上,蒸餾酒滾入玻璃杯中,顯露出好看的透明顏色。


 正岡子規又說:“那接下來你可能還要見到更嚇人的東西了。”


 夏目漱石嘆了口氣:“我倒是希望你不要丟下一堆爛攤子一個人獨享安寧。”


 “那是爛攤子嗎?


 “顯然不是。”


 兩人碰了杯,將清甜的梅子酒一飲而盡。


 夏目漱石忍不住咳嗽兩下,他已經好多年沒喝酒了,反觀正岡子規,一杯接一杯,完全沒有醉意。


 “這個城市缺少應對危險的經驗,而今危險是我,以後應對其他事情就不會再措手不及。”正岡子規笑起來,這個時候他看起來沒有傳言裡那麼殘暴,倒像是個狂熱的城市熱愛者,舉起酒杯只是為了敬他所愛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