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竹 作品

第239章 你進讒言還是欺君




    朱標在來南京後,第一件事就是調出朝廷官吏檔案,把對方籍貫家世親戚,能背的就背下來。



    楊憲就是蒐集情報的頭子,最近忙得不可開交。



    朱元璋看了楊憲蒐集的資料都忍不住對馬秀英嘆息,如果不是有標兒能壓住楊憲,他未來恐怕會殺了楊憲。



    有了過目不忘的本事,朱標一目十行,迅速掌握了朝堂官吏的情況。



    現在他將吳庸的籍貫、家世、姻親、師長、友人等關係娓娓道來,慢悠悠梳理吳庸的人際關係,猜測是誰讓吳庸來當這個出頭鳥。



    朱標一邊分析,一邊笑著補充“這都是猜測,我只是說說而已,不會問他們的罪,別擔心”。



    吳庸連磕頭的力氣都沒了,他呆呆地直起身體,彷彿一個痴傻一樣,嘴巴微張,聽著朱標帶著笑意的分析。



    朱標的表情看不出有任何生氣的跡象,微笑的模樣就像是在和人閒聊,甚至連眼中都沒有冷意,眼底也蕩著微微的笑意。



    吳庸看著朱標的表情,聽著朱標所說的話,身體抖動的幅度越來越大,就像是得了羊癇風一樣。



    朱標身後假裝自己是個文吏的陳英偷偷從一旁繞著離開,出門找御醫。



    李文忠正準備從袖子裡摸毛筆,朱文正不知道從哪抓出一支毛筆,已經興致勃勃速記了起來。



    胡惟庸眼睛越瞪越圓,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忘記了現在是在太子面前,得注重禮節,嘴不自覺地張大都沒發現。



    就在朱標身後屏風後的隔間內做作業的弟弟們探頭,然後在別人沒發現前,悄悄縮了回去。



    朱楨帶著哭腔,壓低聲音道:“太子大哥……有點、有點……”可怕!



    朱樉眼睛放光:“不是有點,是很厲害!”



    朱棡老氣橫秋:“習慣就好。”有了一個乖巧的可以壓榨的弟弟後,他開始裝模作樣了。



    朱棣樂道:“好耶,這次是不是終於又要被大哥說死一個了!”



    朱橚道:“小聲點,別打擾大哥……我剛看到英哥出門了,他肯定去找御醫,說不死人。”



    朱棣唉聲嘆氣:“唉,又死不了。”



    朱樉和朱棡也雙雙遺憾嘆氣。



    朱楨真的要哭出來了。大哥好可怕,哥哥們也都好可怕!你們都盼望著大哥說死人嗎!



    呃,大哥好像真的說死過人!



    朱楨心裡的小人雙手使勁按著臉頰尖叫。真的好可怕!



    屏風前面,朱標的分析才進行到一半,吳庸就撐不住了。



    他居然被朱標這一番話嚇得失禁,散發出濃烈的尿騷味。



    胡惟庸被尿騷味沖鼻,終於回過神,趕緊用袖子掩蓋住口鼻。



    朱標卻毫不在意,表情完全沒有變化:“我最近和爹建議,為了監督官員,官員犯罪,除了將罪名印在報紙上之外,還應該通報其家鄉。你說你家鄉的人聽到你如此殘害百姓,會不會晚上偷偷挖你家祖墳?”



    吳庸慘叫:“太子殿下,下官認罪!下官認罪!”



    “這和你認罪不認罪沒關係。”朱標摸了摸自己手上的玉扳指,不再折騰自己的大拇指,“身為朝廷命官,百姓的父母官,你們被百姓交的賦稅養著,那麼你們犯罪的時候,自然要讓百姓知道。百姓是你們的衣食父母啊。”



    “我有時候真的很奇怪,為何你們做這等事的時候都毫不心虛,倒是我把這些事公之於眾,特別是在你們家鄉、在你們祖墳上念出來的時候,你們怎麼就慌神了呢?”



    朱標終於收起了他臉上瘮人的溫暖微笑,語氣居然有了幾分朱元璋常見的冰冷刺骨。



    吳庸試圖爬向朱標:“太子殿下,此舉不可!從古至今,從未有過……”



    朱標打斷道:“現在就有了。讀書人讀的是聖賢書,學的第一課就是一個‘仁’字,養的第一口氣就是‘浩然正氣’!你既然拋棄了聖學,要敢作敢當啊。對了,拋棄了仁義之心和浩然正氣的讀書人,是不是應該被逐出聖學門徒的位置?”



    “我看孔廟後面也該有一扇牆,將你們這些違背聖人教誨的讀書人的名字和罪名刻上去,令後世讀書人驚醒!”



    吳庸雙眼一瞪,身體軟軟地癱了下去。



    “御醫,快點!”陳英催促。



    “來了來了!”御醫顧不上禮節衝了進來,拿著兩指長的銀針,對吳庸的頭頂狠狠紮了下去。



    吳庸渾身一抽搐,醒了過來。



    他涕泗橫流,努力往朱標身前爬:“太子殿下,我錯了,我認罪!我什麼都認!我、我要將功贖罪!我什麼都招!”



    陳英見吳庸居然失禁,讓人把吳庸拖走,嫌棄地讓人趕緊來洗地面噴灑香露。



    御醫長長舒了一口氣,苦笑著補上拜見太子的禮節。



    他雖聽南京來的同僚說跟著太子,需要隨時隨地急救急火攻心的本事。現在親眼見到,他還是十分震驚。



    怪不對南京來的同僚一個個都本事高強。本事不高強,太子殿下罵死人的例子就不止一個了!



    “去看著他,別讓他死了。”朱標吩咐道,然後揹著手仰天長嘆,“差點又來一個碰瓷的。”



    正皺著眉頭指揮內侍清理地板的陳英忍不住笑了出來。



    李文忠收起記錄的小本本,心滿意足道:“好了,這裡味道不好,先出去逛逛。”



    朱文正遺憾地搖頭:“又沒死!”



    胡惟庸:“……”



    所以,聽這三人的話,太子殿下不僅罵死過人,還差點罵死過很多人,只是被大夫妙手回春救回來了?



    胡惟庸開始發抖了。



    “胡參政,怎麼了?身體不適?”朱標關切道。



    胡惟庸站起來,撲通一聲跪下,那聲音嚇了朱標一跳,讓朱標感到自己的膝蓋都疼了。



    “罪臣有錯!罪該萬死!”胡惟庸使勁磕頭。



    朱標:“嗯?”



    李文忠和朱文正的眼睛又亮了起來。陳英很想扶額。在他去雲南的時候,這兩個傢伙是不是經常這樣?



    以前李文忠是個很老成持重的人,現在性格怎麼越發朝著朱文正靠近了?



    “起身。”朱標道,“出去說吧,陪我散散步。”



    朱標邁步跨過門檻,朝庭院走去。



    陳英道:“胡參政,你還不快跟上?”



    胡惟庸連滾帶爬起身,踉踉蹌蹌跟上。



    李文忠和朱文正立刻興致勃勃跟上。陳英嘆了口氣,先去告訴其他皇子們也去外面休息,等屋子處理乾淨再回來,然後也立刻跟上。



    弟弟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立刻跑到走廊上,躲在柱子後面偷看。



    朱楨很疑惑:“我們跟上的話,太子哥哥也不會介意吧?為什麼要偷看?”



    朱標的四隻熊弟弟沉默了一會兒,朱樉道:“你的問題很好,下次別問了。”



    朱楨:“???”所以到底是為什麼啊!



    朱標往後瞥了一眼,看到了個頭太大,柱子根本擋不住的弟弟。為了讓弟弟們能完成偷聽的遊戲,他停下了腳步,沒有走遠。



    “我知道你在試探我。你僭越了。”朱標冷淡道,“不過我想繼續用你,所以沒有訓斥你的僭越。用本事讓你折服,你才會安心做事,不再東想西想,對嗎?”



    胡惟庸弓著身體,先點頭,又搖頭,完全手足無措,只不斷重複:“下官有罪。”



    “你現在還沒罪,只是有錯。有錯就改。”朱標道,“人皆有私心,都會偏著自己的家鄉,所以天南海北各個行省的人都應該有。以前無人投奔我爹,所以諸公才是一地的人。但你若沒有一顆與諸公一樣大公無私的心,如何與他們競爭?”



    朱標深深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沒有他們這樣的心,但論跡不論心,若是你能做到盡忠職守,克己奉公,你就是與他們一樣大公無私的人。青史上,也會把你胡惟庸與諸公相提並論。你積極鑽營,所求的不就是身前身後名嗎?”



    胡惟庸雖還是弓著背,但身體卻不抖了。他仰著頭,用自己也不知道是何的複雜神色看著這位突然出現、卻又是一直伴著大明建立的太子殿下。



    “你可能還求一個權字。”朱標道,“權力的滋味很迷人,你如果只是想管更多的事,等你做到我的要求,我有讓你做不完的事。但你若想越過我爹和我……”



    朱標聳了聳肩:“你不會這麼想,對嗎?”



    胡惟庸的背漸漸挺直。他直直對朱標跪下,鄭重叩拜。



    “下官對皇上、對太子,對大明忠心無二!”



    “我相信你。”朱標將胡惟庸扶起來,“回中書省吧,還有很多事等著我們一起做。”



    胡惟庸哽咽道:“遵命!”



    朱標讓人送胡惟庸離開,弟弟們從藏身處跑了出來,把朱標團團圍住。



    “大哥,他怎麼哭了?”朱棣好奇道,“你說的話我都聽見了,沒什麼值得他感動哭的地方啊。”



    朱標半開玩笑道:“說不定他是被我嚇哭了?”



    四個熊弟弟嘻嘻哈哈不信,第五個剛加入的弟弟瑟瑟發抖。



    他信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