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竹 作品

第85章 自作聰明和巧合事

    應天小學的事, 待將領們打完陳漢回應天時,許多人都看出了不對勁。



    要麼應天小學之後就被這群文人把持,要麼朱元璋再次得罪文人,好不容易因為厚待百姓而增加的一絲絲文人好感度又清零。



    對方用的是陽謀。



    朱元璋的下屬們先回家敲打自己的家眷, 讓他們別摻和這件事。已經不小心沒腦子摻和進去的將領, 只能備了厚禮等著朱元璋回應天, 然後通過朱元璋去向陳標道歉。



    他們都知道陳標只是棋局中的一顆棋子,陳標的想法不重要, 關鍵看朱元璋如何做。



    誰曾想,朱元璋還未出手, 他們以為的棋子陳家標兒直接大殺八方,差點把棋盤都砸了。



    朱元璋的下屬們拿到應天城中的情報,都驚得半晌說不出話。



    “這真的是陳標自己的想法, 沒有高人在背後支招?”朱亮祖嚇得嘴唇直哆嗦,話都差點說不圓。



    他想起自己在去打陳漢的路上, 嘀咕了不少陳標的壞話。



    不不不,他不是說壞話, 只是合理質疑!



    但陳標這個小孩子, 會不會心胸比較狹窄,記他的仇啊?



    俞通海瞥了朱亮祖一眼,不想說話。



    他和朱亮祖都為廬州人。朱亮祖歸服朱元璋後,就認他為老鄉,攀關係。



    朱亮祖很會打仗, 否則朱元璋也不會對朱亮祖二擒二縱,在朱亮祖反叛過一次後, 還納他為大將。



    多個老鄉多條路, 俞通海自然也認了這個老鄉。



    但俞通海現在有點後悔。



    朱亮祖雖然打仗腦子很好, 但為人處世真的很沒有腦子。



    俞通海的父親俞廷玉和廖永忠的兄長廖永安同為巢湖水軍首領之一,一同投靠朱元璋。



    俞廷玉戰死,廖永安戰敗被俘,朱元璋的水軍元帥才變成俞通海和廖永忠。



    巢湖水軍不僅是朱元璋第一支水軍,也是朱元璋麾下目前固定編制的水軍。俞通海跟隨朱元璋已經八年,自然也混到了半心腹的位置。他地位穩固後,看沒腦子的朱亮祖就有點自己被拖後腿的感覺。



    可這老鄉都認了好幾年了,也不可能撕破臉,俞通海只能拐彎抹角提點朱亮祖:“陳標是不是真厲害,洪都府守將都快把陳標奉為神了,你還不瞭解嗎?趙德勝是主公的同鄉和元老,鄧愈是在主公最困窘的時候第一個率部投靠主公的人,薛顯是個性格暴虐的亡命徒……這些人個個眼高於頂,他們都聲稱自己功勞遠不如陳標,還能有假?”



    朱亮祖垂著腦袋,一言不發。



    俞通海又道:“再說那神秘的陳國瑞。雖我沒見過他,但陳家的名聲你還不知道?我們大軍吃的用的穿的,全是陳家一手經營。陳家家主的腦袋,懸賞金額比咱們徐達徐大元帥還高得多。還有那城中賦稅制定、商業規則……凡是和錢沾邊的事,哪一點沒有陳家沾手?”



    朱亮祖結結巴巴道:“這、這樣啊,有點厲害。”



    俞通海扶額:“不是有點厲害,是很厲害!獨一份的厲害!你我算是厲害的將領,但能替代我們的人數不勝數!即便是主公麾下水軍將領奇缺,我死了還有我弟弟,還有廖永忠。陳國瑞死了,陳家散了,你想想,有誰能替代陳家?”



    朱亮祖這才在腦海裡細思陳家在朱元璋麾下做的事。



    這些事不思索的時候,很少有人在意。待細思之後,陳家所做的事彷彿潤物細無聲,已經融入朱元璋麾下領地方方面面,彷彿一張大網,將朱元璋所有勢力都套了進去,彷彿無冕之王。



    朱亮祖驚出了一身冷汗:“主公、主公居然如此信任陳家?還是……還是……”



    朱亮祖眼神遊移了一下,壓低聲音道:“陳家是不是太囂張了一些?”



    俞通海道:“我原本也以為陳家太囂張,雖立的功勞很大,但風險也很大。誰能容忍自己的勢力全部被另一個人掌控?但現在看來,主公和陳家是真的相互信任。你認識陳國瑞嗎?”



    朱亮祖疑惑:“你說什麼廢話?”



    俞通海露出被噎住的表情。



    和低智商的人說話,真的非常非常難受!



    他只好不再打啞謎,直白道:“除了主公少數發小心腹,幾乎沒有人見過陳國瑞。陳國瑞的官職不顯,功勞也未曾公開過。他簡直就像是白乾活不拿錢。而陳標卻異常高調,不僅成為主公麾下將領後代的小先生,此次陳標小軍師之名,顯然也有主公幫他宣揚。”



    朱亮祖若有所思,但沒思出個好歹來,繼續用迷茫的眼神看向俞通海。



    俞通海再次扶額,道:“我猜陳家和主公已經形成了默契。陳家的功勞可能直到主公當皇帝也不會顯露;陳家現在的人脈將來會直接交給主公,成為主公的文官,甚至現在陳家實質上的家主可能就是主公本人。”



    “陳家的這些犧牲和退讓,主公會全部補償到陳標身上。主公把自己的嫡子藏得死死的,卻早早宣佈陳標為嫡子伴讀,將未來太子和陳標綁定。這是承諾陳家百年富貴啊。”



    俞通海分析著分析著,對陳家越來越佩服。



    能捨下當下富貴,去拼一個朱元璋未來的承諾,陳家的心胸和眼界,真是令人感嘆。



    陳家如此信任朱元璋,朱元璋是否能不辜負陳家的信任?



    俞通海換位思考,他認為未來陳標只要不反叛,恐怕就算太子換人做,朱元璋也會讓陳標成為新的太子的輔佐。



    這沉甸甸的信任,是個人就會被感動吧?



    朱亮祖有些坐蠟了,他焦急道:“我、我……你、你的意思是,我可能因為一時嘴欠,得罪了主公未來的心腹重臣?”



    俞通海白了朱亮祖一眼:“你看看陳標在洪都立下的功勞,又看看陳標在應天輕描淡寫便讓我等以為非常難處理的那群大文人丟盔棄甲,你說他是主公未來的心腹重臣?有才華的人,是不需要看年齡的!”



    朱亮祖頹然地癱在椅子上,半晌說不出話。



    俞通海見朱亮祖終於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拍了拍朱亮祖的肩膀,道:“不過你只是嘴欠了幾句,以陳家連眼前的富貴都能捨棄的心胸,大概率沒把你放在心上。只是主公小小的懲戒了一下你,敲打了一下你而已。”



    朱亮祖茫然:“啊?主公敲打我了?什麼時候?”



    俞通海:“……”



    俞通海的眉頭皺成了一團:“從亮,你在開玩笑嗎?主公都做得這麼明顯了,你完全沒發現?”



    朱亮祖更加茫然。



    俞通海頓時不知道是同情媚眼拋給瞎子看的主公,還是這個腦袋完全不開竅的朱亮祖。



    朱亮祖連主公如此明顯的敲打都看不懂,將來怕不是直接一路走到黑,往抄家滅族的絕境走吧?!



    俞通海解釋:“從亮啊,主公不是最初有讓你率兵攻伐陳友定的意向嗎?後來換成了徐元帥親自領軍?”



    朱亮祖道:“是啊。原本徐元帥不去,我就去;徐元帥去了,那還輪的上我?”



    這不是很正常嗎?不正常嗎?



    俞通海反問:“從亮,你就沒考慮過,主公臨時讓徐元帥替代你出征,可能是對你不滿,讓你反省一下?”



    朱亮祖:“……”



    反省?完全沒有反省。



    朱亮祖完完全全沒有意識到有任何問題呢!



    原本歷史中,陳漢政權要在第二年才會被完全消滅。消滅陳漢政權之後,朱亮祖率軍攻打陳友定,雖因狂妄輕敵讓倒黴的胡深馬失前蹄陣亡,但他也一鼓作氣平定閩廣,累功封侯。



    朱元璋信任朱亮祖,讓其坐鎮兩廣。朱亮祖卻狂妄自滿,勾結兩廣豪族為非作歹,誣告番禺知縣道同,導致道同被冤殺。



    之後,為非作歹的朱亮祖父子二人被朱元璋召回處死。



    但朱亮祖又沒開千里眼,他怎麼知道自己封侯的功勞就來自福建兩廣?徐達替代了他,他恐怕湊不夠開國就封侯的功勞,更不可能去兩廣當土皇帝了。



    他不知道,所以他沒反省,他還在應天府提著鳥籠四處閒逛,每日去戲樓裡追新戲連載,過得可瀟灑自在。



    俞通海看著自家沒腦子老鄉的眼神略帶憂傷。



    朱亮祖看著自家有腦子老鄉的眼神還是如此迷茫。



    俞通海破防了。



    他連連擺手讓朱亮祖快滾。他再看著朱亮祖這張智障臉,恐怕會氣得心窩子疼!



    朱亮祖擠出眼淚,抱著俞通海揮舞的手不撒手:“別這樣啊!救救我啊!老鄉!我們是老鄉!我接下來該怎麼做?是乖乖在家裡吃素反省嗎?”



    俞通海罵道:“為什麼反省要吃素啊!反省就是認真反省,思索你什麼地方做錯了!以後更加謹言慎行!”



    朱亮祖:“……”他一雙銅鈴大的眼睛,明明白白寫著兩個字,“不懂”。



    俞通海把朱亮祖趕走了。



    朱亮祖再不走,他都想揍人了。



    朱亮祖灰溜溜離開,倒也沒有記恨俞通海。



    他也知道自己這個蠢蠢的模樣有些氣人,但他也沒辦法,想不明白就想不明白。



    如果朱亮祖是個聰明人,就不會在第一次被朱元璋抓住並厚待後叛離了。



    朱亮祖摸了摸腦袋,去找另一個老鄉廖永忠。



    廖永忠是無為州巢縣人。無為州屬於廬州府管轄,大家都是老鄉,都可以依靠!



    廖永忠聽完朱亮祖來意後,哭笑不得。



    他與俞通海守望相助,早已經結成義兄弟。能把他那個有著十足耐心的兄弟氣得趕人,朱亮祖這功力也是絕了。



    廖永忠道:“我夫人希望能讓兒子提前入學。你兒子也到了該上學的時候了,何不與我一同備禮去應天小學拜訪陳標?主公說不準我們接觸陳家,但有正當的理由,去應天小學尋找陳標,應該是沒問題的。”



    朱亮祖眼睛一亮:“對啊!等我兒子給陳標當了學生,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陳家了!”



    廖永忠哭笑不得:“恐怕不能。應天小學中的學子們的長輩也是不被允許去陳家的。”



    朱亮祖眼神黯淡:“那、那也行吧。至少能多送點禮,表明我只是嘴欠,沒有惡意。只是不知道陳標喜歡什麼?如果送的禮他不喜歡,會不會認為咱們輕視他?陳標是讀書人,我可不會挑給讀書人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