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竹 作品

第70章 手稿手稿手稿手稿

    陳標帶了一大堆軍火原料上路,把李文忠酸得不行。



    “小沒良心的,你怎麼對我沒這麼好?”李文忠把陳標抱起來搖晃。



    陳標伸手扯李文忠的腮幫子:“你學什麼不好?學正哥?我以前年紀小,手中的東西也沒有這麼多。有正哥和英哥一份的東西,我什麼時候少過你?別晃!再晃你的東西沒了!”



    李文忠趕緊把陳標端端正正放在椅子上擺好。



    認慫!



    這表兄弟倆在船上玩鬧,燕乾聽得直扯鬍子。



    通過李文忠和陳標表兄弟二人的玩鬧,燕乾發現,陳標身上的秘密比他想象中的多得多。



    我表兄剛謀叛被殺,主公是不是太信任我了?



    燕乾心裡忐忑極了。



    當陳標用脆生生的小童音叫他“燕叔叔”的時候,他心裡更忐忑。



    小主公不要這麼叫我!我會折壽!



    但陳標現在的身份是陳國瑞的兒子。陳國瑞是為邵榮送終的好友,自己是邵榮的表弟,主公給他編造了一個“陳國瑞照顧好友的表弟”的身份,所以這聲叔叔,他還真得應。



    即使他爹說燕乾可以信任,但陳標不喜歡燕乾。



    誰讓燕乾是那個差點當人柺子的邵榮的表弟?



    陳標再不喜歡誰,表面上仍舊客客氣氣,是個十足合格的商人。



    商人嘛,心裡把人罵得要死,臉上也要帶著笑,和氣生財。



    但燕乾每次被自己叫了“叔叔”後都一臉窘迫,讓陳標心中生出了一些惡趣味。



    於是他故意親近燕乾,“燕叔叔長”“燕叔叔短”,把燕乾使喚得團團轉,故意看燕乾越發窘迫的神情偷著樂。



    李文忠悄悄捏了一下陳標的耳垂,笑罵陳標“壞心眼”。



    陳標揚起他稚嫩的小臉,表情無辜極了。



    表哥你說什麼?我只是一個孩子,孩子能有什麼壞心眼?



    哎呀,今天要怎麼欺負燕叔叔?乾脆讓燕叔叔給我做風箏吧!



    於是燕乾這一員戰功赫赫的大將,搬了根小板凳坐在船頭,用他繳獲的元將的寶刀給陳標削木條,做風箏。



    陳標也搬了一根小板凳,雙手托腮看燕乾做風箏。



    他發現燕乾是個封建時代非常典型的老實人和俠義之士,便對燕乾沒那麼牴觸了。



    他之後的“欺負”,就是晚輩和縱容寵溺的長輩鬧著玩而已。



    但是欺負老實人真好玩!



    “燕叔叔,聽說你是詩書世家,家裡窮是為了保下祖上的手稿?”陳標好奇道,“真的嗎?”



    燕乾一邊熟練地削木條搭風箏架子,一邊悶聲點頭:“嗯。”



    陳標問道:“燕叔叔,聽說你祖上很有名?”



    燕乾道:“不是很有名。我先祖名為燕肅,為宋真宗朝的進士,當過龍圖閣直學士。”



    陳標道:“龍圖啊,好厲害!”



    龍圖閣學士是榮譽稱號,包拯也是“包龍圖”。有這個稱號,就證明燕肅當時很得宋真宗信任和重用。



    陳標托腮歪頭:“燕肅……有點耳熟。”



    李文忠不想坐小凳子,搬了一張椅子出來,居高臨下看著兩人:“標弟你看過那麼多書,肯定在史書中見到過燕龍圖的故事。”



    陳標腦袋往另一邊歪了一下,道:“不是這種熟悉。唔,說不上來,我想想。忠哥,你低著頭看我們不累嗎?”



    李文忠道:“不累。”



    陳標道;“我累!燕叔叔,把忠哥的椅子掀了,讓他和我們一起坐小板凳!”



    燕乾放下手中寶刀和木條,站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腕。



    李文忠雙手抓著椅子,誇張地大叫:“你們想幹什麼!燕副將!你是我副將!你聽我的還是聽他的!”



    燕乾面無表情道:“聽標少爺的。”



    說完,他把李文忠連人帶椅子掀到了甲板上。



    船上其他站崗保護的親兵都忍不住臉皮抽動肩膀顫抖。陳標鼓著掌笑出聲,大喊“摔得好!”。



    李文忠從甲板上爬起來,揉了揉屁股,罵道:“以下犯上!”



    燕乾一言不發,坐回小板凳上繼續給陳標做風箏。



    一個好的下屬首先要知道自己真正的主公和大將是誰。燕乾現在聽陳標的,到了洪都就聽陳標和陳英的。你李文忠算那根蔥?



    陳標見李文忠還想把椅子扶正,跳起來把輕巧的竹子椅子拖著便跑:“說不準坐就不準坐!只能坐板凳!”



    李文忠嚇得跟著陳標身後跑:“哎喲我的小祖宗!小心點!別砸著腳!別跑,別跑!小心落水!”



    在陳標的作怪下,李文忠也只好搬了根小板凳,坐在燕乾對面,和燕乾一起為陳標做風箏。



    新春就要放風箏。陳標今年早早獨自一人離開家人,沒人陪他放風箏,李文忠當然會滿足陳標的願望。



    兩人很快就削好木條。但燕乾看了李文忠削的木條,很嫌棄地自己又修整了一遍。



    李文忠訕訕道:“我又沒做過風箏。沒想到燕琅琊手這麼巧。”



    燕乾悶聲道:“手工藝也算家傳絕學。我小時候家裡沒錢,又不能賣先祖的手稿,就靠著這門手藝吃飯。”



    燕乾的先祖燕肅是北宋真宗時期的人,到他那一代,就只是耕讀世家了。



    而這種耕讀世家,到了亂世很容易變成流民。



    若不是燕家還有個耕讀世家的名號和一個燕龍圖好先祖,與地方豪強邵家結親,恐怕他們一家人就算拿命也護不住先祖的手稿。



    對於這等讀書世家而言,若丟掉了先祖的手稿,就相當於砸了自家先祖的牌位,是比死更難受的事。所以即使邵家只是看重燕家的名聲,燕家也視邵家為恩人。



    燕乾不僅是邵榮的表弟,他的夫人也是邵家族人,名為邵蕙,是個才女。



    在原本歷史中,燕乾調到安康當將領的時候,見到流放中的快要病死的邵榮長子邵佐。



    他們夫妻倆為了給邵榮留下血脈,用自己的長子燕祥替換了邵佐充軍。此事朱元璋默許了。



    這種事在後世人看來匪夷所思,夫妻倆很對不起自己的親生孩子。但在當時,確實是義士壯舉。



    而且夫妻倆也並非放棄長子。他們長子身體健康,有勇力,且燕乾又是將領,可以光明正大護著自己長子,代替邵佐不會吃太多苦。



    燕乾的考慮沒有錯。他的長子燕祥在傅友德麾下為兵,傅友德很照顧他,燕祥一路升到了安康正千戶長,後代世襲軍職,也沒丟掉讀書人的本事,考取了科舉,脫離了軍籍。



    燕乾救下的邵佐在洪武十四年雖然隨軍戰死,但留下了血脈。之後朱元璋根據沐英上報的燕乾和邵佐的戰功,赦免了邵家族人的罪責,邵佐後人也有世襲軍職之人。



    燕家對邵家的報恩,確實做到了。



    在這個世界,邵榮在死前與朱元璋和解,朱元璋自會照顧邵榮發配充軍的後人,燕乾大概不必再用自己最疼愛也最看重的長子替代邵佐了。



    但緣分兜兜轉轉,燕乾還是給未來的沐王爺當了下屬。



    不過現在,燕乾只認陳標這個小主公,可不認識什麼沐英。



    或許做手工活能放鬆心情,燕乾在做風箏的時候,話多了一些,把自己的先祖介紹了一遍。



    燕乾的先祖燕肅在這個時代並不算太出名。



    燕肅雖是詩人和畫家,但宋真宗時期,正是北宋教科書文人天團出沒的時代,燕肅在官職上比得過這群人,但在文學成就上遠遠不如。



    而且燕肅最大的成就也不是文學和繪畫。



    他留下的手稿,沒有一張詩稿畫稿,全是各種儀器設計圖。



    指南車、記裡鼓、蓮花漏……還有許多沒有取名字、未做出來的科學儀器手稿……



    陳標的眼睛越睜越大,彷彿是震驚的小貓兒:“我記起來了!原來是他!”



    李文忠疑惑:“是他?什麼是他?”



    陳標從小凳子上一躍而起,揹著小短手原地打了幾個轉,然後撲到了燕乾的懷裡。



    燕乾整個人都僵住了。



    陳標將自己的眼睛儘可能睜得特別特別大,讓自己的神情儘可能顯得特別特別可憐:“燕叔叔!我是你的晚輩對不對!”



    燕乾手足無措:“啊……對?”他也不知道小主公能不能算他的晚輩啊!



    陳標非常狗腿子地爬到燕乾膝蓋上跪坐著,雙手合十,小奶貓作揖:“燕叔叔!作為晚輩,我可以瞻仰一下燕肅先生的手稿嗎!如果燕叔叔同意,我想把燕肅先生的手稿刻印成書!”



    李文忠皺眉:“標弟,別任性。燕琅琊的家傳絕學,你怎麼能讓他拿出來公開刊印?”



    陳標提高嗓門道:“忠哥!你不懂!那可是燕肅燕先生!你若在史書中讀到過他的生平,就知道我不是任性,燕先生絕對會希望後人完善他的手稿,然後刊印成冊,給所有百姓用!我只是想搶一個燕先生門人的名號而已,叫什麼任性!”



    李文忠沉默了半晌,道:“標兒,你不是說你不拜師嗎?”



    陳標道:“我承襲燕先生的學問,叫什麼拜師?頂多叫認祖師!你讀《論語》,敢說你拜師孔聖人嗎?”



    李文忠:“……燕先生這麼厲害?”



    陳標搓手手。



    燕肅的文學和藝術成就也非常卓越,也就是畫作被珍藏於故宮博物院而已。



    但這不是他主要的成就。



    燕肅除了畫家和詩人的名號,最重要的名號,是“科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