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摘雕弓 作品

第50章 煉器爐(五)




    徐千嶼如有所感,抬頭看她:“你還會回來嗎?”



    “不回來了。”



    “那我以後豈不是見不到你了?”徐千嶼衝她勉強一笑,但嘴角向下,分明是不高興的神色,掩飾不住,“可我不想和你分開。”



    那白衣美人的面色冷毅,目視前方,並不為所動:“好好吃飯,好好修煉,好好活著。”



    徐千嶼一時接不上話,眼中蓄了淚,晶瑩晃動,在她哭出來之前,沈溯微斷然起身離去,消失在竹林中。



    “怎麼都不等我告別呢?”徐千嶼站在霧中,環顧四面無人,就這樣被拋下,甚為無措。便在原地擦了一會兒淚水,無聲抽泣。片刻,撲通伏在地上。



    她倒下時間比預計早了一瞬,很是奇怪。外面夜色寒涼,過夜叫人看見便不好了。



    沈溯微折身而返,以原身立在霧中,半晌,將徐千嶼抱起來,穿牆而過,放在床上,蓋好被子。



    又伸出玉白的手指,擦去她臉上眼淚。



    為何要哭呢?他想。



    昨日之事,皆為舊夢,忘了也罷。明日起來,該高興才是。



    然而徐千嶼忽然睜眼,睫毛上還掛著淚水,胸口還在抽泣,但玉珠般的眼睛盯著他,很是執拗:“師兄。”



    沈溯微一頓。在夢中破夢,找到理智,是很不容易的事。她先前倒下,竟是裝的,就是看他會不會回來,再撐著一口氣,睜開眼睛,看清他是誰。



    他兩指靠近她額頭,徐千嶼扭頭一躲,一把將他手指攥住,露出慍怒神色。



    她不願被消去記憶。



    沈溯微想抽出手指,徐千嶼緊抓不放,握上另一隻手,兩人膠著半晌,他只得保持一個彎腰俯身的姿勢,沒有表情地與她對視。



    徐千嶼看了他一會兒,忽而道:“你是不是常會摔倒?我試過。”



    這話前言不搭後語,如同夢囈。



    “為何摔倒?”



    “因為……你看不見。”



    沈溯微心中震動。他幼時曾有很長一段時間是看不見的,但他並非目盲,而是心盲。若心魔爆發,才會宛如回到最初被囚禁的地洞,四面黑暗,失去視覺。但此事除了徐冰來,蓬萊上下無人知曉。



    他又一想,矇眼練劍之事,確實只跟徐千嶼說過,不知她說的是不是此事。



    徐千嶼還想說什麼,但人在夢中,無法清楚地表達。



    她想起高逢興形容師兄的話,她也十分同意,成大道之人若是如師兄這般品性,也能服人。



    她想說仙途漫漫,不要太過著急,不妨慢慢體悟,如此築得道心,便能更加穩固。若不為亂七八糟的感情所惑,也不至於自傷,好不容易修成劍仙,又太快地隕落。



    這多可惜。



    但是這麼複雜的一段話,經她一說,成了:“你,慢點來,也能成。”



    什麼東西。徐千嶼絕望地一閉眼,她自己都聽不懂。



    沈溯微不知道接什麼話,也不知該怎麼待下去,趁機觸碰她額頭,叫她入睡,亦將被攥得汗溼的手指抽出,放下簾子。袖中被握過的地方,似被火灼燒。



    出門時他想,好奇怪。



    原來徐千嶼口中所喊的師兄,從無旁人,從始至終,一直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