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檀 作品

第49章 竹柏姿

    劉期入棺的當日, 魏軍並未發喪,僅有重臣大將披麻戴孝。

    齊王早就虎視眈眈, 增兵西關,只等劉期一死,即刻反攻。諸多緣由下,眾人只得忍下苦痛,先行處理軍政要務以及後續攻城事宜。

    儲嗣尚在棺前守孝,中軍主事者為牧衡。

    諸侯身著麻衣坐於案旁,觀眾臣抽泣,臉上仍然情緒稀薄。

    他抬眸望著主位,才恍惚覺得自己的心空了一塊,無數穿堂寒風經過那處裂紋, 最後化為沙沙聲, 彷彿有一瞬間,回到了竹林那四年。

    牧衡沒有因此悲傷,只是感受到了漫無邊際的虛無。

    “當下要務,本該以先王喪禮為重, 七星指引卻與遺詔相符。我等先派人送信至南陽郡,讓鶴行派兵東攻齊國,阻其北上援軍, 斷齊王難逃後路, 再假做扶棺回朝, 引西關將士出城, 反攻必能立取關隘, 屆時齊王都將不堪一擊。”

    話音落下, 帳中一片沉寂, 良久過後, 黃復才開了口。

    “亭侯之言,是取齊王都的上策。但扶棺一事,還得為真……我等實在不忍拿先王聖體作假,這實在……”

    話到最後,黃復實在難以再言,別過頭強忍淚水。

    “不可。”

    眾人聞言一窒,有人霍然而立,再忍不住指向牧衡。

    “亭侯不悲不泣,殿下不問,我等也無話好說。可秘不發喪,拿聖體作假,我等非狼心狗肺之徒,絕做不來此事!自古以來,能這樣做的臣子,亭侯應該明白,都是何種人也!難道將王上送回平玄,這仗就打不了了?”

    “秘不發喪,以聖體蠱惑敵人,乃奸臣所為。”

    牧衡垂眸,替他將那句話說完,驚得眾人驚呼不已。

    “我等……並無此意,亭侯應該明白。”

    “是,我明白。”牧衡看向眾人,能理解其反應,“先王為民戰死沙場,功勞千秋萬代,我等該全其禮,敬其仁愛。我比諸位早與他相識,相伴十餘年,又何嘗不想……”

    牧衡說到此處,忽覺裂紋處流淌著名喚苦楚的河,他脊背僵直,仍剋制著語調。

    “但諸位要明白,扶棺回朝,我等身為大魏重臣,怎能不同行?難道有人真願隔著千里,望月祭拜先王,而非送他最後一程?留守西關的人,怎樣一人領軍,面對千軍萬馬?”

    他喉嚨一哽,遂道:“先王崩前,囑咐我等要先取西關,還望諸位不要違令,使先王難安。”

    帳中眾臣,皆無言嘆息。

    他們明白該聽牧衡之令,可對君王的情,又讓其猶豫不決。

    “還請亭侯……再給我等一日想想,這些事暫且緩下。”

    簾門外,沈婉一襲麻衣,拭去眼角淚水,將繚亂的髮絲挽到耳後。

    她含笑將砂壺遞給宦官,“你待會兒進去添水吧,若亭侯後頭問起我,你就跟他說,西關之事不要延誤,丞相那頭必能阻敵。”

    “女郎!”宦官一驚,忙道:“女郎可是要南下遞信?可中軍尚未商議好,您這樣做……恐怕有違軍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