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檀 作品

第29章 曉山雷

    天生異象, 曉山驚雷。

    一切在屍首安葬後,皆入春土中。

    三軍將士同望數十里墳塋, 默然三拜。

    城南門側,百姓們見此落淚嘆息,面朝魏軍而跪。

    他們曾被矇蔽,身處煉獄不自知,甚至辱罵過魏軍,如今卻長跪不起。

    魏軍真的救了他們,還替北羌將這些枉死之人安葬。

    劫後餘生的怕,愧疚感激的心,都無法用言語去表達。

    沈婉側首,挽了挽耳旁碎髮, 看著他們良久, 轉而走去。

    “莫要再跪了。”

    百姓們卻無人起身。

    他們能明白,今日得救,皆仗女郎敢站在三軍陣前。

    沈婉俯身,想扶起眼前女人, 女人將頭伏得更低了。

    女人惶恐說道:“女郎是奴的救命恩人,奴不能起。”

    沈婉蹙眉,遂問:“你為什麼要自稱奴?你在進宮前, 就是奴籍嗎?”

    女人一怔, 搖頭道:“不是的……可奴不能起, 奴身無長物, 無法感激您。”

    “你不要再稱自己為奴, 也不用感激我。”

    沈婉將她扶起, 緩聲道:“你們生而為民, 就算是真正的奴籍, 也是民。民為國之根本,若不觸犯王法,皆有權活著,不受剝削壓迫,不被摧殘虐待,才是你們本該擁有的。”

    “天下萬民,本為一家,我在三軍陣前,何嘗不是在自救。生而亂世民,先要自尊自愛,後自強自奮,再去追隨仁君,方不會深陷囹圄。”

    女人不太明白,問:“女郎不怕嗎?奴……我也想過反抗,又敵不過那些人,久而久之就認命了。”

    沈婉認真地回道:“雖千萬人,吾往矣1。畏強權脅迫,也會死,當要再去一搏。”

    女人垂眸思索良久,再抬首時,眸中蘊有微光。

    “那更要感激女郎,在我們自強自奮前,使我們脫離困境。”

    她說到此處,哽咽難耐,再次跪地而拜。

    “女郎仁善,魏軍仁義,魏王仁德,才會救北羌百姓於水火,這是我能明白的,還望女郎不要拒我等謝意。”

    話音落下,百姓們接連再拜。

    女郎還欲勸慰,牧衡卻走至身側。

    “沈婉,勿動勿言,坦然受之。”

    “亭侯?”

    牧衡輕嘆道:“這些對他們而言,還需很久才能了悟。若你不受禮,恐怕他們一生難安。”

    他說著,抬頭望向山頂,雲霞漫天,餘暉將伏,西北的春日,不再沙塵四起,無刀劍兵戈之音,天地間唯存溫柔。

    “民悲、魂怨、天怒,最後在百姓口中化為仁善、仁義、仁德。僅憑你在三仁中,也該受敬。”

    沈婉聽他的話,坦然受百姓之禮,又回以三拜。

    *

    壬辰年三月十五,北羌王被斬於劉期刀下,諸侯重臣,皆在城外墳塋前自戕謝罪。

    西北的許金城,成了魏國的國土,百姓皆願歸屬。

    待到深夜,大營中燈火不熄,還有將領謀臣來往中軍帳。

    劉期頭疾難忍,醫者針灸後,便已去歇息。

    此時坐於首位的,正是溫時書。

    “今喚諸位來,為商議後續事宜。”

    他望著手中圖紙,沉吟片刻後,道:“北羌前秦內政有所相同,我軍今取北羌,當即刻進軍前秦。十二國中,初時魏國國土,不過遼東之地,這半年來疆土擴大十倍不止,兵力已能與齊國抗衡。可惜戰火下,民生凋零,百廢待興,取前秦後,當屯田養兵,讓百姓得以喘息,不知諸位如何看待?”

    陸涼為主帥,對軍事在心中早有謀略。

    斟酌後,方道:“我認同鶴行之言,得屯田養兵。西南蠻夷等國尚不足懼,若想與齊國對戰,需先等其取吳國,我軍再取楚國,可將其圍困。但無論齊楚,需國盛兵強,方可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