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檀 作品

第23章 春信至

    沈婉動作稍頓,轉身望向孩童們。

    “小兒易驚醒,你們要留意他的哭聲,待明日我還會來的。”

    見孩童們點頭,她往高處走去,卻在半坡上回首,溫笑道:“魏國百姓,如今皆能飽腹避寒,孩童們也不必躲藏,能在田野間嬉戲打鬧,有至親守護,假以時日,趙國也會的。”

    女郎說完,才行至牧衡身側。

    紇骨乾等人卻還是面露不忿,紛紛偏頭,鼻間發出冷哼。

    沈婉思索片刻,說道:“諸位文能在中軍帳出謀劃策,武能提刀在戰場上廝殺,我知自身位卑,沒有豐功偉績可比擬,但吾心吾願,不僅為孩童,更為百姓該有的一切,盡綿薄之力。還望諸位海涵,我的存在,無意貶低任何人。”

    話音落下,女郎躬身行禮,沒有遺落任何一人。

    黃復等魏臣,早對她敬佩有加,見此連忙回禮。唯有趙人似吞下怨氣般,不理也不言。

    牧衡瞥過眾人,哂笑道:“諸位還有何不滿?”

    紇骨乾心一橫,提聲回道:“正如女郎所言,吾之功績,曾拿血肉換來,女郎功績,不過三言兩語哄騙孩童,亭侯難道沒有偏袒之心?”

    “哄騙孩童?”

    牧衡在口齒間斟酌這幾個字,鼻間發出冷笑,繼而望向趙人。

    他們以功名利祿為尊,從不看人間疾苦,所以言女郎哄騙。

    心狹隘者自狹隘,懷大義者自無愧,這就是眾人與沈婉的不同。

    牧衡垂首,拉起了她的手。

    第一次見到這雙手,指若削蔥根,卻生滿凍瘡。

    如今再看,不僅凍瘡未愈,皸裂處還在滲血,細碎的口子數也數不清。

    他觸碰血跡的霎時,沈婉便因吃痛下意識地收手,牧衡卻沒鬆開她。

    良久,只餘下一抹輕嘆。

    “她跟我身側數月,若我偏袒她,這雙手不該這般模樣,更不會為化解孩童恐懼佈滿傷血,諸位身居高位,掌中又是何種模樣?可和百姓相同?魏國國策,從始至終都為民願,方求天下太平,她之言行,皆為此願,又何錯之有?”

    “女郎卑微,卻奮不顧身,而殉國家之急,曾為黎民心願,甘願赴死。非林中隱士徒有清談,非汝等只談他日功勳,前路多艱,卻不能阻她,女郎風骨、功績,遠勝我等!”

    他恂恂而言,使眾人皆觀自掌,卻都匿藏身後,沉默無言。

    牧衡鬆手淺笑,平望眾人。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1。還望諸位,不忘自勉自省,不要再為難這樣的她。”

    寒風將雪沫盡數吹起,牧衡卻迎風向前走去,他身後數步之遙,就是女郎挺拔的身影。

    她在眾人前得到稱讚,卻無任何喜色,目光依舊堅定。

    待雪浪漸息,牧衡頓下腳步,側首問道:“被他人誤解,可曾令你有過動搖?”

    他知女郎從未動搖,想問她可曾感到委屈,末了卻化為這樣的話,方覺合適。

    沈婉抬眸,望他良久,才道:“那日亭侯曾言,無論汝心如何,民願為職責,其實我想了很久,自修復《靈語》,這些何嘗不是我的職責。我不會退卻,更不會動搖。”

    這樣的回答,卻在他意料之外。

    牧衡又問:“始於心願,後為慈悲,因愧疚化為職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