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檀 作品

第20章 春信至

    壬辰立春之初,歲寒松凋,草木蔓發,春山可望。

    齊吳兩國地理偏南,已是露溼青皋,麥隴朝雊1的景象。齊國久攻不下,只得邊關幾座城池,而吳國將要發展民生,春耕時機已到,兩國漸有休戰之意。

    據探馬所言,齊國已有兵馬暗自北上,想要干預魏取趙國。

    溫時書得知,卻向齊王舉薦了一個人,張啟。

    張啟生於江左士族,曾官拜執金吾2,卻因吳王昏庸,屢次無故被貶。但此人審時度勢,經達權變,門閥中威望極高,早對吳王心生不滿,若齊王能與他同謀,取吳國指日可待也。

    齊王雖有疑慮,與張啟相識後,卻被其智謀折服,兩國休戰一事再不提及。齊國整軍三十萬,揮師南下。

    北地卻落露為霜,黃沙漫天,毫不見春的跡象。

    魏國攻進趙國平原後,分兵兩路攻取腹地。

    劉期帶兵六萬,直取趙國都城上京。而牧衡則前往室韋地3關隘,此地為大鮮卑山與平原的過渡地,若能突破,呼倫城4將岌岌可危。

    趙國多遊牧,這兩座城池卻極為重要,室韋地關隘首當其衝,為重中之重。

    子夜寂靜,中軍帳裡餘留微弱火光,唯一人坐於案前,細觀疆域圖。

    沈婉挑簾而入,觀其勞苦,勸慰道:“亭侯咳疾尚需憂慮,還請注重身子。攻克關隘非一日之功,亭侯何必自苦。”

    兩人曾在寧縣守護城池,牧衡那時便夙夜憂嘆,勞心至極。但寧縣卻不能與室韋地並論,兩地相差甚遠,攻守交換,策略定然有變。

    沈婉思索著,將牛肉放置案上,跪於旁側。

    三軍丟棄輜重,日夜行軍,趙國諸多部族不堪一擊,大軍糧草多來自於趙國,後方軍資還需些時日送到。

    趙國多喜牛羊肉,大軍在此地,皆隨其風俗。

    牧衡側首望向女郎,見她擔憂,將圖紙擱置,同她解釋。

    “室韋地要比上京城更為重要。你雖生於趙國,卻是漢人,我不瞞你,也不必顧及。趙國部族,多為東胡、鮮卑人,他們不在乎土地,不講歸鄉,若不能儘快制敵,呼倫城將領會北逃至塞外,臥薪嚐膽再待時機,屆時我軍必不可能追擊,卻會埋於隱患。”

    “前朝五胡亂華,就有此因,魏國不能再重蹈覆轍。”

    話音落下,帳中燭火將熄,沈婉連忙起身撥弄燈芯。

    末了,卻若有所思。

    “燭火難以長明,趙國也如此。東胡人雖身形高大,勇猛無比,早在趙代衝突時,趙軍就常有敗仗。我尚且認為,魏軍遠勝趙軍,攻克關隘非難事。”

    “但我軍摒棄輜重,所需皆取自趙國,糧草在後,容易被敵軍阻斷。我深知趙國境況,不需半月,大軍消耗便為百姓之糧。趙國早已千瘡百孔,不能再傷及民生,所以魏軍不能拖延……”

    “是。”

    言畢,他卻有了笑意。

    “將門無犬女,你隨軍而行,漸有沈將軍風姿。”

    沈婉聞言,方覺羞愧。

    “胡亂而言,多仗亭侯抬愛。”

    牧衡搖頭,遂問:“沈婉,若你為主將,該用何計攻打關隘?”

    “婉見識淺薄,心中並無計謀。”

    此事令他思慮良久,黃復等人尚不得良策,沈婉更難以作答。

    牧衡沒有追問,下意識去撫六星,手卻頓在腰間。

    那日山谷行軍,風雪令他咳疾反覆,為阻他推演,七星與六星皆被劉期收走,已有多日。

    沈婉在旁看得真切,囑咐道:“還請亭侯勿忘醫囑。”

    帳外風聲陣陣,不知何事驚起將士高呼。

    沈婉忙起身,轉身欲離。

    “深夜寒涼,請亭侯在此等候,容我去問發生何事。”

    女郎焦急往外走去,牧衡卻開口喚停她。

    “不必。北地初春,日夜起沙塵,將士們未曾經歷,難免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