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 89 章

    她們晃悠了幾圈,李觀滄再度輕聲開口,“小時候,我一個人睡的地方挺大的,那時候覺得很害怕。她常在閣中處理公務,無人管我,然後我就在臥房四處都擺上發光的珠寶,弄得金碧輝煌。”

    “李潮音那女人以為我喜歡這個,”她自嘲一聲,“所以年年都成箱地贈我。後來我說無聊,她便找了一堆同齡孩子和我一道兒修習。”

    “可她似乎是忘了,我是少閣主。那幫子人一個個瞧著我都戰戰兢兢,玩什麼都讓我贏。”言到此處,她卻看向卿舟雪,“好在和你說話還算舒服。”

    “嗯。”

    “……就是話少了點。”

    “這般來看,她對你也不錯。何談得上討厭?”卿舟雪微微頓了一下。

    “你也這麼覺得?”李觀滄說,“周圍的人都這麼覺得。”

    “可能是我想要的太多了。”她低下眼睫,盯著地面。

    見素抱樸,少私寡慾。

    卿舟雪驟然想起道經某篇中飄出的一句話,多思多念多貪的確不好。人若是一直追逐於得寸進尺,留不得一分清淡的餘地,那麼更留不住長久二字。

    但縱觀話本中的離合,也是如此。古往今來總是會有人貪得無厭,尤其是對於情之一字。《牡丹亭》中叫嚷著“不到園林,怎知春色如許?”

    可到了園林,便可能要看春色濃麗,也要看春色潰散。看的不止是枝頭的花,還有落在地上的花泥。

    才子佳人,佳人佳人,才子才子,就此留下那麼多千古遺恨。

    卿舟雪發覺自己早動了這種可能產生“遺恨”的念頭,僅僅對雲舒塵。在她和李閣主相談甚歡時,在她被李觀滄一把抱住時,卿舟雪看在眼裡,落了心事,蒙了層塵似的,灰撲撲的不光彩。

    她側頭看著李觀滄,一種名為複雜的心緒,自此漫了上來,只是彼時她尚未能尋到妥帖的字眼來形容。

    後來找到了,這叫同病相憐。

    她們溜達了一圈兒,最終在天黑時踏上返程。

    卿舟雪手中被遞過一串珍珠,仔細一看,在黑夜中都是瑩潤生輝,恍若斂盡月華。

    然後聽身旁那姑娘清咳一聲,“你拿著罷。”

    “給我這個做甚?”

    “因為……”她彆扭道,“因為你陪我聊天,還閒逛了這麼久。咱倆無緣無故的。”

    “是師尊叫我這麼做的。”卿舟雪說,“我只是遵從師命,不該收報酬。何況你這珠子一看並非凡物,你給我是虧的……這個你也不想要?”

    想交個朋友這幾個字不知道為什麼就是那麼燙嘴。況且還是頭一次有人和她分析虧不虧錢的事兒,李觀滄頗覺新奇,但講不出口,就哼了一聲,“我不想要,你拿著。”

    真的麼?卿舟雪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這才收下。

    回到鶴衣峰,雲舒塵不知與李潮音談了些什麼,總之她倆不再一見面就吵架,氣氛微妙地緩和了許多。

    李閣主本想帶著逆徒早日回去,省得在外頭丟人現眼,雲舒塵說峰上清寂,難得放下公務,享受偷得浮生半日閒的日子,多留幾日也無妨。

    次日,李觀滄也不願待在鶴衣峰上,仍是在躲著某人,於是她與卿舟雪一同去了演武場。

    阮明珠來得較早,是在等人。她遠遠瞧著卿舟雪走來,但她身旁那人卻從來沒在太初境瞧見過。

    這不對勁,太初境內門中的姑娘,阮明珠都是相當眼熟的,那便是外邊來的人。

    “你好,你叫什麼名兒?”

    人還未到,阮明珠已經將手遞了過去,李觀滄一愣,伸手握住。阮明珠又看向卿舟雪,卿舟雪即答,“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