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他心中早有成算,“雲師妹,暫代掌門一職,你意下如何?”

    首先將越長歌排除在外。剩下的幾位長老,要麼門徒不少分身乏術,要麼如柳尋芹一般掌管藥峰事多忙碌。能閒著且尚堪此任的,唯有云舒塵一人。

    雲舒塵打量著手中的晶瑩剔透的葡萄,她剝得專心致志,秀氣得像對待一件藝術品,聽到掌門的話,她並不是很意外,但仍思忖了片刻。

    正好,尋著事情做一做。

    藉此由頭,無需整日面對著某個……不諳世事的東西。

    雲舒塵欣然應允。

    那不諳世事的東西今日剛練完劍,便早早地瞧見師尊起床出了門,去往主峰,再不見蹤影。

    師尊今日有點反常,沒有與她說話,甚至沒有施捨一個眼神。

    卿舟雪當日三省己身,卻發現自己實在挑不出什麼錯處。

    不知為何,這幾日內門課業連休了幾日,說是最近一段時日不準備再上。

    她每日練完劍後,無所事事,等著雲舒塵也不見歸來,師尊近日好像很忙,白天幾乎都在外面,只有晚上才回來歇息。

    自她擁有記憶以來,雲舒塵從未如此忙碌。她平日大多在鶴衣峰仔細養病,閒過浮生,偶爾瀏覽一下宗門文書,批幾宗卷書,並不算累。

    鶴衣峰的晚霞依舊溫柔美麗,淡紫的雲尾如一道輕紗,舞得整個天穹都帶了幾分繾綣。

    卿舟雪在晚霞中看見了那個人影。

    “師尊。”

    雲舒塵看了她一眼,微點下頷,“嗯?”

    她都沒有駐足,好像只是隨意應上一聲,便也如清風吹散的一縷霞光一樣,隱沒於群山之中。

    雲舒塵進屋關了門。

    天空中的最後一縷光也消失,夜幕沉沉。卿舟雪站在屋外頭,看著裡面融融的燈火,本想敲門進去,但發覺自己並無非得找她的理由。

    算了。

    看起來真的很忙。

    她不該添亂的。

    藏著一點失意的鞋尖在臺階上挪了半邊圓,朝自己房內走去。

    屋內,雲舒塵執著筆,遲遲未下,直到她看著映在窗戶上那個綽約的影子,幾番抬起手又放下,最終悄然離開。

    卿舟雪來得寂靜,離開得也悄然無聲。

    雲舒塵垂下眼睛,對疊挪於桌上的那一大堆紙張,嘆了一口氣。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嘆些什麼。

    她不太喜歡超出掌控的東西,包括感情。在剛剛撿到卿舟雪時,她因著這小孩下意識的依賴,也曾考慮過要不要與她疏離一點。

    可是卿舟雪本也是淡然安靜的性子,大部分的時候不算粘人,可以乖乖去自己找事情做。

    她便把這個想法一直擱置下來,然後溫水煮青蛙一般,煮成了現在難以言喻的情形。

    徒兒雖然不粘人,但是會無微不至地關注她。

    而她享受著這樣的關心,逐漸習慣到了一呼一吸的程度。

    直到相擁時,身體不曾說謊的一絲異樣;直到她終於發現,原來自己已經無法忍受卿舟雪不再注視她——就連她與師妹交好,落在自己眼中也是頗有芥蒂的存在。

    就如同那個經歷了溫暖,就不再願意忍受刻骨嚴寒的長夜。

    這種依賴,還是對自己養大徒弟的依賴。

    她活了這般年月,早該明白無可代替的依賴遞出去會有什麼後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