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流火 作品

第72章 戰事起

    綢緞一般的黑髮從指尖繞過,帝寒光語氣溫和得體,說出來的話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據說有太陽照射的地方,神女便不可戰勝。我久仰神女大名,只好等太陽完全落山後再來了。”

    羲九歌一直端正坐在梳妝鏡前,淺笑盈盈地和他說話,一如在天界最盛大的宴會上招待客人。但帝寒光說完這句後,羲九歌笑容微微收斂,她側身,抽回自己的頭髮,抬眸看向帝寒光:“無稽之談而已。別人隨便傳傳就算了,玄帝陛下法力深不可測,怎麼會信這種話?夜深了,重華宮不方便留客,不知陛下今日來到底想做什麼?”

    她對他的稱呼換成了玄帝。這是一個微含惡意的叫法,看帝寒光對自己父親、兄長的所作所為,顯然,他非常憎惡玄天庭,可是羲九歌偏偏這樣叫他。帝寒光的話明顯在暗諷,他能在她毫無所覺的情況下逼到這麼近,卻還說羲九歌不可戰勝,這不是在諷刺她嗎?

    他先露刀劍,羲九歌何必還藏著掖著。

    帝寒光也笑了笑,似真似假地說:“神女誤會了。我是遠遠看到了西天的祥瑞之光,覺得美麗極了,實在忍不住,才想來崑崙近距離欣賞。”

    還在虛情假意,羲九歌也陪著他作態道:“那陛下來的太晚了,婚禮已經結束。不如,我將樂隊叫進來,讓他們再為陛下奏一曲鳳凰歌?”

    “那倒不必。”帝寒光看著她笑道,“最美麗的歌,我已經看到了。”

    羲九歌眼神微冷,她就是再遲鈍,也感覺到帝寒光言語間的冒犯了。她突然失去了耐心,沒有興致再和他兜圈子,冷下臉說道:“玄帝陛下,孤男寡女,深夜共處一室不妥。你到底來做什麼?”

    帝寒光聞言失笑,他俯身,手掌撐在後方的梳妝檯上,氣息霎間逼近,像是將羲九歌圈在他的陰影下:“明淨神女,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你覺得我來做什麼?”

    羲九歌的臉色微微變了。之前在雍天宮相見時,帝寒光一直表現的君子如玉、清冷無爭,不理會任何神女、仙女的示好。羲九歌先入為主,認為帝寒光對常雎一往情深,守身如玉,不會碰其他女人。所以他深夜出現在她寢殿,她想過他可能來殺她、劫持她、威脅她,唯獨沒想過他會做這種事。

    羲九歌臉色還算沉著,手藏在長袖中,暗暗掐了一個傳訊訣。然而,沒有任何事發生,帝寒光像是知道她在做什麼,卻完全沒有阻止的意思,反而含笑望著她,目光似是縱容。

    但羲九歌卻被這種態度激怒了。她一次傳信不成後就徹底放棄,手指沒有鬆開,隱隱露出召喚太陽神火的架勢:“玄帝陛下被兄長搶走了心上人,惱羞成怒,這就來折辱我?”

    帝寒光仔細打量著羲九歌的妝容,伸手,輕輕觸上她的嘴唇:“神女今日極美,但這個唇色卻不適合你。”

    帝寒光動作時,一絲亮光倏地劃過,但羲九歌的手卻停在帝寒光腹前,再無法前進一步。他明明剛才還半撐著梳妝檯,卻能及時抽手攔住羲九歌的偷襲,動作之快,羲九歌甚至無法看清。

    帝寒光完全不在意她手中足以焚燬一切的太陽神火,依然專注於剛才想做的事情,指尖按上她的嘴唇,輕柔地將口脂擦 掉。

    羲九歌天生親近火,而他卻是寒屬性法力,連指尖都是冰涼的,落在唇上有一種玉的觸感。

    現在太陽已經落山,羲九歌的神力大打折扣,但是沒關係,她還學過崑崙仙術。羲九歌切換成仙法,手心倏忽凝出荊棘,飛快朝帝寒光腹部刺去。

    但神兵都砍不斷的荊棘在靠近他戰甲的時候自動被凍成冰塊,隨即碎成一段段的。帝寒光心中嘆息,他本來不想表現得太咄咄逼人,但她如此暴躁,他只能失禮了。

    帝寒光放出威壓,一股寒冥之氣瞬間籠住羲九歌經脈,壓得她無法行動。羲九歌屬火,靠近寒冷本能不適,但帝寒光只是用法力壓住她的動作,並沒有傷害她的經脈。羲九歌除了不能動,並沒有其他不舒服。

    但不能行動,已經是最大的不舒服了。羲九歌緊盯著他,冷冷問:“你到底想做什麼?”

    “幫神女換個口脂顏色。”他神情溫柔,面帶笑意,但話中有一種說不出的陰冷幽深,“神女今日大婚,我卻來晚了。幸好趕上了花燭夜,神女今日極美,但有些地方,我卻不太喜歡。”

    羲九歌心想又不是你的婚禮,你喜不喜歡有什麼用?但羲九歌三次試探失敗,信送不出去,正面打鬥也不可取,她很快調整了計劃,不再嘗試無用功,而是保留實力,伺機而動。

    於是羲九歌收起攻擊的動作,當真由著帝寒光為她塗口脂。羲九歌是被人服侍慣了的,就算是天帝為她彎腰,她也坦然受之。帝寒光為她細細勾唇,羲九歌拿起鏡子,左右看了看,嫌棄道:“嘴角沒塗好。”

    帝寒光微微挑眉,顯然很意外:“哪裡?”

    羲九歌指向右唇角,帝寒光湊近看了看,點頭認錯:“確實,有一段唇線沒塗整齊。我這就為神女重畫。”

    “不用了。”羲九歌止住他拿唇筆的手,去梳妝檯上找溼帕子,說,“本來就要卸妝了。”

    羲九歌一時竟沒翻到,帝寒光取出一方乾淨的帕子,用法力浸溼,輕輕蹭上羲九歌嘴唇。羲九歌從容接受,當真把帝寒光當一個服侍的人,指揮他拆下自己剩餘的髮飾。

    帝寒光也好脾性的很,從頭到尾沒露出一絲不快,柔和地幫羲九歌放下長髮。兩個不久前還劍拔弩張的人,此刻卻像閨房夫妻一樣畫眉梳髮。

    羲九歌看似不在意,其實一直從鏡中觀察他。她越看心裡越冷,她故意把他當侍從使喚,彷彿他還是一個寄人籬下的魔界質子,然而帝寒光臉上卻沒有絲毫不悅,全程滴水不漏。如此城府,難怪在天界裝了一千年,都無人看破他的偽裝。

    羲九歌散開頭髮,卸除妝容,露出真正的五官。她素顏不及上妝精緻,但色澤清透,輪廓優美,比盛妝更添一絲嬌豔。

    羲九歌將長髮梳通,隨意撩到身後,長髮像流水一樣從她肩上滑過,有一種漫不經心的慵懶柔美。羲九歌放下玉梳,道:“玄帝陛下,夜深了,我要睡了。你到底有何來意,麻煩直說。”

    帝寒光站在她身後,認真地注視著她。這麼惹人遐想的話,由她說出來卻理所當然。那雙眼睛千種風情,勾魂攝魄,裡面卻空空如也,彷彿所有悸動遐思都只是凡夫俗子妄想,神女不會有任何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