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流火 作品

第4章 花燭夜

    羲九歌挑挑眉,沒聽懂他的話。但在這種場合,適當敘敘舊總沒有壞處。羲九歌也笑著說道:“我們第一次相見應當在玄宮吧。那日你們隨著議和隊伍抵達天界,黃帝精力不濟,由玄帝代為接待。我正好在玄宮,有幸見到了你和質女。”

    羲九歌不是很想尊稱他為天帝,但又不敢輕舉妄動,便含含糊糊稱他為“你”。帝寒光彷彿完全不在意,她用你我相稱,他看起來反而更高興了。

    但面前人是個瘋子,不能以常理推測,羲九歌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錯覺。或許,這個瘋子生氣的方式,就是表現的很高興呢?

    帝寒光挑起一縷羲九歌的長髮,緩緩從掌心滑過,似嘆非嘆道:“難為神女還記得。神女只往這裡瞥來一眼,我還以為,神女壓根沒有看到我呢。”

    羲九歌沒料到他竟然記得這麼清楚,這個問題不好回答,她只是笑了笑,不作表態。

    其實她立即就注意到帝寒光了,她朝魔界隊伍望去,就是在看帝寒光。

    他長得,和她想象中的魔族不太一樣。

    羲九歌道:“今日是我婚禮,我本該親自送去請帖,但如今我和玄宮關係微妙,實在不好往北天庭遞帖子,望海涵。”

    “哪裡。”帝寒光握著她的一縷頭髮,在指尖緩慢把玩,“深夜造訪,是我失禮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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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人靜,紅影重重,如果沒有發生意外,現在本該是羲九歌的洞房夜。然而此刻卻是另一個完全無關的男子出現在她婚房,為她卸耳璫,梳頭髮。兩人立場對立,地位懸殊,在今日之前一共只說過三句話,但現在,他們卻能親切友好地客套,也屬實離奇。

    綢緞一般的黑髮從指尖繞過,帝寒光語氣溫和得體,說出來的話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據說有太陽照射的地方,神女便不可戰勝。我久仰神女大名,只好等太陽完全落山後再來了。”

    羲九歌一直端正坐在梳妝鏡前,淺笑盈盈地和他說話,一如在天界最盛大的宴會上招待客人。但帝寒光說完這句後,羲九歌笑容微微收斂,她側身,抽回自己的頭髮,抬眸看向帝寒光:“無稽之談而已。別人隨便傳傳就算了,玄帝陛下法力深不可測,怎麼會信這種話?夜深了,重華宮不方便留客,不知陛下今日來到底想做什麼?”

    她對他的稱呼換成了玄帝。這是一個微含惡意的叫法,看帝寒光對自己父親、兄長的所作所為,顯然,他非常憎惡玄天庭,可是羲九歌偏偏這樣叫他。帝寒光的話明顯在暗諷,他能在她毫無所覺的情況下逼到這麼近,卻還說羲九歌不可戰勝,這不是在諷刺她嗎?

    難以想象,這是一個在雍天宮出了名冰清玉潔、君子謙謙的人說出來的。他莫非演戲太久,所以才壓抑變態了?

    羲九歌在兩個選項中斟酌了一會,最終決定賭一把。她抬眸,主動說:“天帝陛下,我們做個交易吧。”

    帝寒光也笑了笑,似真似假地說:“神女誤會了。我是遠遠看到了西天的祥瑞之光,覺得美麗極了,實在忍不住,才想來崑崙近距離欣賞。”

    帝寒光聞言失笑,他俯身,手掌撐在後方的梳妝檯上,氣息霎間逼近,像是將羲九歌圈在他的陰影下:“明淨神女,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你覺得我來做什麼?”

    帝寒光一寸寸描摹她的眼睛,不期然想起她站在陽光下,眼眸中金彩流溢、光芒萬丈的模樣。帝寒光有些分心,漫不經心道:“神女,來意我早就說過了。聽說今日婚禮上新郎棄神女而去,總不能讓神女新婚夜獨守空房,我便來了。”

    帝寒光放出威壓,一股寒冥之氣瞬間籠住羲九歌經脈,壓得她無法行動。羲九歌屬火,靠近寒冷本能不適,但帝寒光只是用法力壓住她的動作,並沒有傷害她的經脈。羲九歌除了不能動,並沒有其他不舒服。

    但羲九歌卻被這種態度激怒了。她一次傳信不成後就徹底放棄,手指沒有鬆開,隱隱露出召喚太陽神火的架勢:“玄帝陛下被兄長搶走了心上人,惱羞成怒,這就來折辱我?”

    帝寒光也好脾性的很,從頭到尾沒露出一絲不快,柔和地幫羲九歌放下長髮。兩個不久前還劍拔弩張的人,此刻卻像閨房夫妻一樣畫眉梳髮。

    同為有病之人,羲九歌完全能理解一個瘋子偏執起來是多麼可怕。求救信發不出去,動手也打不過,或許等天亮後太陽昇起,她的神力有陽光加持後可以放手一搏,但是等天亮,該發生的事也都發生了,再拼也沒什麼用。

    當真是神女無情。她這副冷情的性子,不知道逼瘋了多少愛慕者。雍天宮那麼多人為她痴狂,她卻始終不動於心,真是殘忍。

    帝寒光仔細打量著羲九歌的妝容,伸手,輕輕觸上她的嘴唇:“神女今日極美,但這個唇色卻不適合你。”

    羲九歌一時竟沒翻到,帝寒光取出一方乾淨的帕子,用法力浸溼,輕輕蹭上羲九歌嘴唇。羲九歌從容接受,當真把帝寒光當一個服侍的人,指揮他拆下自己剩餘的髮飾。

    羲九歌散開頭髮,卸除妝容,露出真正的五官。她素顏不及上妝精緻,但色澤清透,輪廓優美,比盛妝更添一絲嬌豔。

    羲九歌臉色還算沉著,手藏在長袖中,暗暗掐了一個傳訊訣。然而,沒有任何事發生,帝寒光像是知道她在做什麼,卻完全沒有阻止的意思,反而含笑望著她,目光似是縱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