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 72 章

    “我這是模仿古人的象形字,你不是說手和眼沒帶月字旁,是因為先輩根據人的形態模仿出來的字?我這是舉一反三,學習古人。”顧長逸撿起作業本放到床頭櫃上,然後湊到媳婦身邊,“我是不是一個好學生?會發散思維的好學生?”

    “你是個不要臉的學生。”穆冰瑩將書放在一邊,準備躺下去休息,卻被顧長逸攔腰抱住,“拿書出來是不是要給我讀?讀啊,怎麼睡覺了?”

    穆冰瑩被他抱著,躺不下去,推了推他的胸膛,“不讀了,早點休息。”

    “剛洗完澡,渾身燥熱,你讀一篇書,正好我吹吹電風扇,讀完差不多就能睡了。”

    顧長逸將穆冰瑩抱起來靠在床頭,調整坐姿,讓他坐在自己身上舒服一些,把旁邊書拿了起來,“讀啊,這是什麼書,俄語?”

    穆冰瑩怔住,不動了,仰頭看他,“你還認識俄語?

    “知道這是俄語,不知道怎麼讀,我們前些年一直在跟蘇聯打仗,也等於是在跟俄語打交道。”顧長逸翻開書頁,“讀哪一篇?”

    穆冰瑩將書拿過來,“這是詩集,萊蒙托夫的原文詩集,只有幾篇是被翻譯過,我們小時候學英語,俄語我是自學的,嘗試翻譯過,但不知道翻譯的對不對。”

    “就讀這篇好了。”顧長逸隨手翻了一頁,“那你是用俄語讀?”

    “自學能認識就不錯了,口音都不知道對不對,讀什麼俄語。”就算他聽不懂,穆瑩瑩也不想惹笑話,何況這是在軍區大院,讀的又是不能讓人知道的東西,還是警醒一些。

    窗簾緊閉,天花板上的頂燈已經關掉,只留床頭櫃上兩盞檯燈的昏黃燈光照亮了房間。

    顧長逸靠在床頭,眼神盯著正捧著書本讀書的穆冰瑩,耳邊傳來她輕緩的聲音:

    “我們已經分離了....

    但你的肖像,我還深深的保存在我的心中,

    如同最好年華的淡淡的幻影,

    它在愉悅著我的悲傷的心靈,

    我又把自己交給了新的熱情,

    想要不再愛它了,但我不能,

    正如同破落的殿堂——依然是廟。

    一座被掀倒的聖像——依然是神。”

    穆冰瑩讀完,撫摸著書本上的字,每一次讀這首詩,都會被這幾個字之下的感情深深震撼。

    今晚除了這種被震撼的感覺,還少了以前的憧憬,多了當下的深思,她抬頭看向顧長逸,正好對上他閃著柔光的眼睛,檯燈的碎光在他眼睛裡熠熠生輝,穆冰瑩心裡莫名柔軟,“假設,我是說假設,假設我們分開了,會不會像這首詩裡面一樣,沒有辦法把自己交給新的熱情,無論嘗試多少次,都沒有辦法投入下一段感情?還是說詩都是幻想,現實不可能像幻想一樣?”

    “人與人不一樣,不能全一概而論。”顧長逸抱緊了懷中人,“他這首詩,我聽了感覺其實就是在說現實,是在現實之上創造的幻想,很多人都會去嘗試新的感情,但也有人不可能會去嘗試,他不是無法接受新的熱情,是根本不會去嘗試,因為在他的心裡,殿堂永遠不可能破落,聖像也永遠不可能會被掀倒,他們永遠巍峨金燦,無人可以站在神的前面,即使是神的影子,也無人可以靠近一步。”

    穆冰瑩怔怔看著顧長逸,他此刻望著她的眼神溫柔而堅定,惶惚間她好像看到了顧長逸張開雙臂,用身體遮擋心中的廟宇殿堂,遮擋得嚴嚴實實,想要走進去的人,連一絲裂縫都找不著,沒有任何契機方式可以走進他的殿堂。

    那裡的聖像巍巍屹立,沒有一絲灰塵,光潔如鏡,像是每天被人輕柔仔細擦拭,用心維護。

    一縷溫熱沿著心口蔓延全身,因為顧長逸這段話,感受到他的真誠虔誠,感受到他真實的心靈,穆冰瑩感覺自己就像一朵因溫暖春風盛開的棉花,保護自己二十多年的堅硬外殼綻開,露出裡面裡外軟綿的花芯,潔白無瑕。

    她將自己投入他的懷抱,想把自己最柔軟的心,沒有任何人踏足過的心交給他。

    顧長逸將穆冰瑩緊緊抱起來,吻了吻她的唇,“你會怎麼想?”

    “我遇到的是你,我會和你剛才說的一樣。”穆冰瑩摟住他的脖頸,看著他的眼睛,“但是這個世上不是誰都會像你一樣好,你是一個罕見的好丈夫,現實很多人結婚都是搭夥過日子,就算同樣想著柴米油鹽醬醋茶,有人想到的是煩惱困境,有人想到的是幸福美好,一百個人有一百種想法,如果遇不到你這樣的人,遇不到靈魂相契的伴侶,我倒不希望這麼執著,每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這個權利不止一次。”

    顧長逸眼裡出現笑意,“你是不是想到了我媽?”

    穆冰瑩隨他一起笑了,調整姿勢趴在他的胸膛上,用食指輕輕摩梭他的下巴,“可以問嗎?”

    “想問什麼都可以。”顧長逸將她的辮子繩解開,手指穿過她的黑髮,“我爺爺當年是我外公的班長,在戰場上爺爺替外公擋了一槍,據說爺爺當時身中三四槍後,把自己身體堵在洞口,擋住了敵軍,為受困的整個班爭取了生的希望,讓他們順利逃脫。”

    穆冰瑩身體下意識顫抖,因為想到他遲早也會上戰場,但她沒有說任何話,繼續聆聽著。

    顧長逸卻感覺到她一剎那的顫抖,揉著她的後頸,“爺爺去世後,我爸就成了遺腹子,奶奶聽到爺爺犧牲消息受驚難產,落下了病根,我爸八歲那年就沒了爹沒了娘,被抱帶到了外公家,由外婆撫養長大,一直是當著女婿,半個兒養的。”

    穆冰瑩輕聲道:“原來爸媽是娃娃親?在同一個家裡長大,很多時候會是親情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