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長槍依在 作品

三百七十六、談經論道

    “後來學成,本有機會回真定為官,朝廷也許以漠州知州之任,在下卻選擇留在京城,為太子府詹事。”孫煥道。

    “為何不回去呢?”方先生不解,太子府詹事從七品,漠州知州少說也是正六品,若是大州,甚至有可能是從五品,正五品大官。

    孫煥只是搖搖頭,苦笑道:“先生有所不知,西面太原,東面真定,這兩府可都是抗遼前線,幾乎年年都與遼人交鋒,時時刻刻不得鬆懈,有時候日子過得......都不算活著。”

    “不算活著?”

    孫煥點頭:“西面三交重鎮,楊家大軍;東面禁軍輪值,魏節度使安邊,可重鎮守得住大道,遏不住小路。大局面上雙方都沒什麼辦法,可總歸要爭個輸贏。

    就像兩個孩子置氣,你打我一拳,就算不痛,我也一定要撓你一下,否則就是我示弱了。

    邊關上也是如此,大軍過不去,小股騎兵匪兵卻能時不時走小道過來,見到人就殺,看到東西就搶,糧食、牲畜、人,能搶就搶。

    遼人以此為榮,遼國軍士民眾,甚至一些亡命之徒也會效仿,雖有些被邊軍抓了,殺了,可根本沒人怕,他們本來就吃不飽,不搶哪來活路?

    在那樣的地方,有時候晚上眼睛一閉,都不知道明天能不能睜開眼,不怕你笑話,方先生,在下是真怕了,我不想回那地方去......”

    孫煥苦笑,他確實過怕了那樣的日子,整日擔驚受怕,不得安寧,一不小心就沒命,活得人不似人。

    他爹那個知縣,到風頭緊的那幾季,比如秋收時,每天晚上都要吹著冷風到城頭去睡,不因他是什麼為民為國的好官,只因怕不知什麼時候,遼人就來了,遼人要是殺進來,不管好官壞官都沒得活。

    孫煥知道話說出來方先生會笑話他,因為自他來國子監讀書,到京城之後,人人都說著報效家國,人人喊著北上投筆從戎,酒樓茶肆處處聽得到人們談論這樣的話題。

    可他卻完全相反,他想的是逃離邊關,想的是南下,遠離是非之地。

    所以他一直不敢聲張,很少結交朋友,怕被口伐筆誅,今日與方先生暢談,不知怎麼就說了出來,他也做好受到鄙夷之待的準備。

    可沒想方先生只是點點頭,眼神中有一種他看不懂的憂傷,悵然笑道:“好啊,不回去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