糰子來襲 作品

第107章 第 107 章

    公孫鄞離去後, 謝徵才緘默坐於矮几前。



    他沐浴後頭發沒擦乾,溼漉漉的碎髮一綹一綹地散落在額前,高挺的鼻樑在燭火下拉出一道陰影,薄唇輕抿著, 顯出幾分倔強又悍野的味道。



    長指捏起那個醜萌高傲的人偶娃娃, 看了好一會兒, 才用指腹輕輕摩挲了兩下。



    矮几下方還放了一個大包裹,是親兵從燕州取來的。



    他打開繩結, 裡邊有兩身衣物,沒穿過的雙線短靴,還有一包陳皮糖。



    正是當初樊長玉託趙木匠帶給他的那個包裹。



    雨天反潮,裡邊的東西都帶上了一股淡淡的潤意。



    謝徵拆開裝陳皮糖的油紙包,裡邊的糖果也有些化了,有的還粘連在一起。



    他像是沒瞧見一般,捻起一顆就放進了嘴裡,不是含著讓糖果慢慢化開,而是直接在齒間嚼碎,吞嚥下去。



    嚥下一顆, 又捻起下一顆放進嘴裡繼續嚼。



    在舌尖蔓開的全是陳皮糖的甘酸和苦味。



    吃到後邊, 幾乎已嘗不出甜, 只剩酸和苦。



    -



    崇州。



    夜雨滂沱,一豆燈火阻隔了帳外裹挾著水氣的冷意。



    樊長玉盤腿坐在軍床上,望著邊上那個空空如也的箱籠發呆。



    裡邊的衣服已經全被她取出來放到床上了,但仍沒找到那個她粗劣雕完的木偶。



    這軍帳裡雖只有她一人住, 但偶爾也會叫底下的什長、伍長們過來議個事什麼的, 她私人的東西, 她一貫收撿得很好。



    換洗的衣物都用箱籠裝了起來, 那個木偶,她得閒時就拿出來雕,雕完又放進自己裝衣物的箱子裡。



    她先前隨意找了一身衣物換上去見賀敬元時,還未察覺。



    這會兒夜深人靜,想把那個木偶找出來再雕細緻些,卻找不著了。



    帳外傳來腳步聲,隨即是收攏油紙傘的聲音,須臾,趙大娘一手拿著往下瀝水的油紙傘,一手端著藥碗,用胳膊肘撩開帳簾走了進來,唸叨道:“這雨大得怪嚇人哩!”



    把油紙傘靠帳篷邊放著了,端著藥碗朝樊長玉走來,見她把箱籠裡的衣物全都翻出來了,不由問道:“怎地把這些衣裳都拿出來了?”



    樊長玉想到自己昏迷這兩日都是趙大娘在照顧自己的起居,忙問:“大娘,你替我收拾衣物時,有瞧見箱籠裡一個木頭做的人偶嗎?”



    趙大娘搖頭:“沒瞧見有什麼木頭人偶。”



    看她失魂落魄的,又問:“怎麼了?”



    樊長玉只搖了搖頭,杏子似的一雙黑亮眼在燭火下透出幾分迷茫和澀然來。



    好好的,人偶怎麼會突然不見了呢?



    謝五雖是她親兵,但從不會逾越動她這些私人的物品。



    自己昏迷那兩日,還進過這軍帳的,就只有扮成謝五的謝徵了。



    人偶,是他拿走的嗎?



    趙大娘說:“先趁熱把這藥喝了,回頭我還得回你趙叔那邊去再幫他煎些藥。”



    樊長玉手上的傷還沒好,她這幾日便一直留在軍營這邊照料她起居,白日裡得空了,便去軍醫們那邊幫忙煎藥,亦或是幫那些傷重的將士清洗換下來的衣物。



    這場仗打下來,軍中傷亡不輕,就連趙木匠這個獸醫,也被叫去給傷兵們包紮救治。



    他原本還心中揣揣,怕自己醫術不精,醫壞了那些傷兵,等發現那些為了救治傷兵新招募上來的軍醫,開方子還沒自己清楚各種藥理藥性。



    一問才知都是些鄉下的土郎中,有的甚至只是識得草藥的採藥人,趙木匠心中不免有些突突的。



    但也明白這是沒法子的事,傷兵數以千計,隨軍的軍醫就那麼幾個,很多傷情又得講究一個救治及時,軍醫們哪裡忙得過來?



    只能把方圓百里稍微懂點醫術藥理的人都抓來軍中,給傷兵們醫治。



    不管醫術如何,但有得醫總比沒得醫好。



    趙木匠憑著他當初救治謝徵那一身重傷的經驗,成功救回了不少傷兵,被破格提拔成了正式軍醫。



    軍中對軍醫素來禮遇,趙木匠也不用再幹木匠和獸醫的活兒,還有了自己的單獨軍帳。



    樊長玉回過神,前兩日她昏迷不醒,趙大娘夜裡沒法子,才一直守著她,如今她已醒了,也不用趙大娘再處處照顧,接過藥碗後便道:“下著暴雨,營地裡黑燈瞎火的只怕不好走,我讓小五送您過去,您忙完就歇在趙叔那邊,別回我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