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這話一出,全場譁然。

    楚婉強裝鎮定,臉頰卻忽地發熱。

    結婚!

    她沒想到這麼快。

    “結婚報告?我有沒有聽錯?”

    “顧營長居然、居然要和小寡婦結婚……”

    “噓,別喊小寡婦……”

    村民們都是牆頭草,此時忌憚顧營長,甚至連平時掛在嘴邊口口聲聲唸叨的“小寡婦”三個字都不敢提。

    楚婉可是顧營長護著的,他們很快就要結婚了,誰還能亂說話呢。

    看著這一幕,汪美茹不敢置信地後退,雙腿都開始發軟。

    她分明記得,那天電影散場後,顧營長甚至還沒來得及開口向楚婉表達心意,就已經被自己打斷。接下來的一整天,他們也沒有機會再商量這件事才對。

    她以為顧營長對楚婉的好感,只不過是因為楚婉長得好看,又能激起人的保護欲,所以一時興起,根本不會真正把一個小寡婦娶回家。

    可誰知道,現在他竟然當著全村村民的面,說要和楚婉結婚!

    難道這一切,是自己促成的……

    汪美茹不敢想這個可能性,也沒時間細想,因為公社領導已經到了,而公安同志也在趕來的路上。

    公社領導一到,就問了整件事的前因後果,對顧驍說道:“顧營長,您放心,我們一定將這件事徹查到底,不讓任何一個社員受汙衊。”

    等待的每一分鐘,都是煎熬。

    汪美茹無力地辯駁:“我不清楚,我當時只是看見他們一起看露天電影,兩個人的表情又不自然,所以猜測是楚婉說了不要臉的話……這不能怪我,畢竟楚婉這樣的身份,全村人在看見這一幕之後的第一反應都會是這樣的,不是嗎?我只是幫忙作證而已,有什麼錯?”

    “你可別拉我們下水,我們才不會把白的說成黑的……”

    “汪知青你怎麼說話的,我們都是老老實實的社員,哪會像你這樣!”

    汪美茹一時啞然,還要再辯解,忽地看見楚婉走上前。

    “村長,可以讓我看一看匿名信嗎?”楚婉問。

    李村長將匿名信交給楚婉。

    她垂下眼,看了看上面的字跡,又問公社來的領導要了另外一封。

    為了讓匿名信顯得更加有說服力,汪美茹不敢用左手寫,怕寫得歪歪扭扭,不受重視。

    可她也留了一個心眼,儘量寫得潦草一些,不被人看出是自己的筆跡。

    “這兩封信都是汪美茹寫的,即使她刻意隱藏,但是人的字跡有自己的特點,方式方法都不一樣,只要找出汪美茹以前寫的字比對,就知道和這兩封匿名信其中一些字的筆鋒以及用詞習慣是一樣的。”楚婉說道。

    “不是!不是我!”汪美茹突然就尖叫起來,大聲道。

    楚婉回過頭:“紅梅,你來看看。”

    蔣紅梅點點頭,緊接著知青點其他幾個知青都走上前。

    “這個‘女’字,汪美茹一直習慣將在這道橫上使勁一頓,我們之前還開玩笑,說她寫得像大書法家似的。”

    “汪美茹用的墨水是前不久她家裡人剛送過來的,墨色特別好看,比其他墨都要亮一些。她最近每天都在學習以前的課本,還在課本上做標註,可以把課本找出來,和匿名信上的字跡比對。”

    “肯定是汪美茹,那天她本來以為是和顧營長相親,打扮得很好看,結果壓根沒見到顧營長,所以懷恨在心。”

    “可是從來沒有人明確地說過顧營長也要去公社相親啊,是她自作多情,怎麼能怪楚婉?”

    知青們和一部分村民是不一樣的。

    在場的女知青是念過書,明事理的,她們之前和楚婉不熟悉,交集不多,可真到了這會兒,一個個都為楚婉感到憤怒。

    就算是處對象,也是楚婉和顧營長兩情相悅的事,汪美茹為什麼要這麼做?

    誰都知道在這個年代,在這村子裡,女同志的名聲是很重要的,汪美茹這樣,是把人往絕路逼。

    蔣紅梅自告奮勇,跑回知青點,將汪美茹的課本、鋼筆和墨水拿過來。

    正好這時,公安同志到了。

    汪美茹伸手要去搶課本,可是已經來不及。

    課本、鋼筆和墨水被交到公安同志手中。

    如今,對“生活作風”問題是抓得很嚴的,謠言一經散播,被捏造的事實一傳十十傳百,別人就會認為是楚婉真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情。而在這謠言傳播的過程中,自然對顧營長也是有影響的。

    公安同志非常嚴肅,瞭解整件事的前因後果之後,當下就要將汪美茹帶走。

    汪美茹掙扎著,試圖去推開公安同志,她不知道自己是會被判定罪名,還是隻是被嚇唬一番而已,但無論如何,進了派出所,就足以被人戳穿脊樑骨,再也不可能回城。

    她知道上一世是有一個“嚴打”階段的,可汪美茹只記得高考是什麼時候,鉚足了勁兒背書,卻忘了“嚴打”是哪一年。

    一想到自己可能被“嚴打”,被送去勞改,她就滿心慌亂。

    在最手足無措時,汪美茹做出一個愚蠢的決定,當穿著制服的同志走來,她一個轉身,拔腿就跑。

    可她能跑到哪裡去呢?

    “這位女同志,馬上給我站住!”

    汪美茹慌亂地逃著,看見通往後山的路,轉身就往那裡去。

    傅賢光正從山後邊出來。

    被關了整整十一天的禁閉,他整個人都瘦了一圈,滿臉的鬍渣。

    知青點排長一時不知道如何處理他,這兩天只打發他去抬糞桶。傅賢光哪做過這樣的事,不敢反抗卻又無比氣憤,剛才就先將糞桶放在一邊,躲在後山歇一會。

    卻沒想到,剛站起來,就碰見迎面跑來的汪美茹。

    兩個人打了照面,汪美茹立馬抓著他的手腕:“救我,救救我,幫我躲起來……”

    傅知青經過這一出,哪會再給自己找麻煩,這個女知青平時眼高於頂的,他倆連話都沒說過幾句,憑什麼幫她?

    他轉頭就要走。

    誰知道汪美茹怒上心頭。

    身後有追逐而來的公安同志、村民、村幹部、公社幹部……她根本就跑不了了。

    她再次看向傅賢光。

    上一世,汪美茹恨楚婉過得風生水起。

    但實際上,真正害了她一生的,是自己的前夫傅賢光。

    他們互相埋怨、互相憎恨了大半輩子,直到死的時候,她都後悔嫁給他。

    如今,他們再次碰上,在她最慌亂無助的時候,傅賢光竟然不願意幫她躲藏。

    理智已經全然消失,汪美茹一腔怒氣衝到頭頂,在見到他事不關己的樣子時,猛地衝上前,奮力一推。

    傅賢光驚呼出聲,雙腿發軟,一個踉蹌,直直從後山墜下。

    汪美茹笑著,笑得眼睛發酸,雙眼浮上淚光,跌坐在原地。

    下一刻,在村民們的尖叫聲中,她被公安同志帶走。

    被帶離寧玉村時,汪美茹看見楚婉。

    楚婉和往常一樣,絲毫不狼狽,就好像剛才只是看了一場戲。

    自己用了一年的時間,害楚婉到這樣的境地,可最後,小寡婦毫髮無損,甚至身邊還多了一個顧營長……

    “還有陳秀娥和聶德棟。”顧營長提醒公安同志。

    聶家老倆口被一併帶走。

    所有人都是既震驚又害怕,可還是按捺不住好奇,小心翼翼地上前,想要看一看山下傅賢光的情況。

    楚婉也走上前了。

    可她還沒看見傅知青血肉模糊的腿,雙眼就已然被一隻大掌矇住。

    “別看。”顧驍在她耳畔說,“都是血。”

    “爬床”的危機被解除,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以為這只是一個謠言,認為傅賢光偷溜進屋得罪了顧營長是自找的……可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她是被傅賢光抱進顧營長家的,他原本要害她百口莫辯。

    楚婉記不清夢中的細節,但卻記得驚醒之後自己有多恐懼,在原劇情中,她就是從山崖跌下墜亡的。

    最後,傅賢光竟也是跌下山崖。

    楚婉心中百感交集,她沒有再上前看,可雙肩還是止不住,微微顫著。

    顧驍抬起手,想要攬住她纖細的雙肩,最終還是剋制地收回手。

    他望著她蒼白的小臉,低聲安撫道:“不要怕,都過去了。”

    ……

    出了這麼糟心的事,李村長心中慚愧,一個勁說是自己沒有帶領好村民們,才使得他們犯了錯誤。

    村幹部們和公社領導都當著顧營長和楚婉的面保證,這次發生的事,絕不會被姑息。

    汪美茹犯的錯事態最嚴重,公安同志會管,就算這兩封惡意造謠的匿名信無法定她的罪,她當時推傅賢光下山,這麼多人看著,罪名是跑不掉的。

    聶老頭和陳秀娥看熱鬧不嫌事大,甚至還想落井下石,村幹部和公社領導一定會處罰,讓他們付出應有的代價,而到時候他們從派出所回來,光是村民們的唾沫星子,也足夠讓他們抬不起頭。

    至於傅賢光,大隊原本已經罰過他了,這次結束禁閉,又恰好被汪美茹推下山,是他自己運氣不好,怨不得任何人。

    趁著大家在說話時,蔣秋月悄悄將楚婉拉到一旁去。

    她壓低了聲音,卻難掩臉上的喜色:“楚知青,你真和顧營長好了?”

    楚婉抿著唇,輕輕點頭。

    蔣秋月握著她的手:“回城名額一時半會下不來,就算今年的名額下來了,你婆家人這麼糟心,到時候來鬧,恐怕對回城還是有影響。我這些日子還一直在想,你這日子該有多難過,要不把你調到婦聯來工作?可是婦聯也沒這麼多活兒呀!現在好了,你能遇到一段好姻緣,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