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名 作品

第三百四十三章 書館相見

  一而再,再而三。

  雖然如此,已經在書館內停留了許久的墨離蕭和南明月卻並未對此感到厭煩,反而是在莫無悔的請求下主動起身前往村子的客棧,幫忙將正在客棧內居住的岑煜月和劍歸鶴一同叫去了書館。

  而等到岑煜月與劍歸鶴趕到書館。

  已經從即將離開海底,前往最近的陸地尋找莫無悔要他們幫忙尋找的幫手的墨離蕭以及南明月口中得知莫無悔剛才都做了些什麼的岑煜月兩人便得以在看到對方手裡的那面鏡子時依舊保持冷靜。

  莫無悔似乎也早已經想到墨離蕭和南明月會把剛才的時候透露出去。

  於是他並沒有再多說什麼,而是直接灌注靈力到手中的鏡子。

  同時輕聲道:“此人名為沈滄決,是我想要你們幫忙去找尋的人,或者應該說只有找到這個人,我向仙界復仇的計劃才得以正式啟動。”

  “沈滄決嗎···”

  岑煜月與劍歸鶴四目相對,隨即選擇靜靜等待鏡中的畫面浮現。

  ······

  畫面中,一簇火堆前。

  有一老者正在四周鳥兒的簇擁下,老態龍鍾的喝著酒。

  似乎是聽懂了鳥兒們的叫聲,老者搖搖頭,開口講述起了一個故事。

  “那一年的青蓮池邊,一位剛剛出家的僧人正要上山拜見自己的師傅,卻是在那青蓮池邊的石橋上遇到了一位攔路的姑娘”

  “姑娘的樣子很美,或許連佛祖見到了都會不由得為之感嘆,而一心向佛的僧人卻是微微欠身曲腰,低垂著自己的腦袋,沉聲懇求著姑娘能夠離開,不要擋住他上山的路”

  “可惜姑娘似乎是那僧人相識,當僧人開口說出那番話的瞬間,竟是伸手在其臉上留下了一道刺眼的掌印,更是厲聲呵斥著僧人竟然可以如此的無情,將一個與他相識甚至是相愛了十年之久的女人拋棄,獨自一人斷絕塵念,剃度為僧”

  就像是親身經歷般,火堆前的老人閉上了雙眼,早已佈滿皺紋的臉龐上開始浮現出一抹淡淡的悲。

  長久以來都不曾消退的思緒也正在此時此刻重新展現在自己的眼前。

  當時正值天寒地凍,正從村頭將六嬸編織好的靴子帶回到家中的唐夢彩卻是在打開房門的瞬間,看到了自己的丈夫正跪在一尊佛像前,親自用一把尖刀,將其頭頂的髮絲盡皆剃去,就算是回頭看到了自己的妻子,男人也只是微微頷首,不顧唐夢彩的阻攔,打開房門走入了冰天雪地之中。

  “沈滄決!今天你必須要告訴我,為什麼要剃度為僧?難道我唐夢彩做錯了什麼事情讓你不滿至此?”

  “沈滄決!今日你若是不說出個所以然來,我唐夢彩就和你一起剃髮出家,既然你要當和尚,那我就去當一個尼姑,讓整個村子裡的人都能看到我們兩個是多麼的可笑!”

  終於,唐夢彩的堅決總算是讓沈滄決稍稍回神。

  但沈滄決的表情卻是十分的痛苦,就好像想起了什麼可怕的事情,隨後更是伸出雙手,顫抖著、掙扎著想要靠近就站在自己面前的唐夢彩。

  同樣也注意到了沈滄決的異樣的唐夢彩趕緊上前握住了自家丈夫的手。

  感到不安的唐夢彩皺著眉頭,小聲問道:“滄決···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麻煩?其實你並不想上山為僧,你是為了保護我才做出的這個選擇,對不對?”

  “滄決,你告訴我好不好?我們本是夫妻,我們本就應該同享福共患難,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句話也不說,反而讓我更加擔心”

  撥動著落葉,讓火光照亮整座破廟。

  聽到屋外大風漸漸平息的老人這才睜開眼睛,繼續說道:“只可惜那個叫做沈滄決的男人並沒有回答自己妻子的問題,而是選擇沉默著走上了青蓮池邊的高山,在一陣陣鐘鳴中成為了那座山上的僧人”

  這時,卻又停靠在肩膀的小鳥唧唧喳喳的鳴叫著。

  老人‘噗嗤’一笑,伸手拍了拍小鳥的腦袋,說:“我知道你們在想些什麼,但老頭子我這個故事可沒有講完”

  “或者說,這個故事才剛剛開始···”

  “那個叫做沈滄決的男人,最後還是沒有回頭,走上了那座山”

  自青蓮池邊的石橋走上巍峨大山,漫漫風雪鋪天蓋地般捲起了面無表情的沈滄決,和神色慌張的唐夢彩。

  等到風雪平息,平穩落地的兩人睜開眼睛,卻是看到一位身著破舊袈裟的老者已經站在他們的面前,並張開嘴巴微微一笑,似乎是在這裡等待了許久。

  似是失神出竅的沈滄決走上前去,於老僧面前低頭跪拜,而唐夢彩卻是氣勢洶洶,走到那老僧的面前,用手指著似笑非笑的老僧厲聲喝道:“老頭!你究竟是何人?你到底給我丈夫餵了什麼迷魂湯,為什麼他如此執迷不悟的要上你這來?”

  “呵···施主莫要動怒,這是你丈夫自己的選擇,而老僧我不過是見其心誠,所以才打算幫幫他”

  老僧搖了搖頭,一邊看著跪拜在自己跟前的沈滄決,一邊看著神情憤怒的唐夢彩,緩緩道:“世間善惡總是難分難解,想要作惡輕而易舉,可想要成善卻是難上加難啊···”

  “沈施主,今日你入我山門,便要靜心凝神,以後世間的一切你都不能再有絲毫的留戀,若是稍有動搖,便是前功盡棄啊”

  “滄決記住了”

  額頭在青石板上輕輕一磕,便又有鐘聲陣陣響起。

  與此同時,老僧向前半步,走至雙拳緊握的唐夢彩面前,微微頷首,輕聲道:“唐施主,萬般皆有因,沈施主之所以會選擇入我山門,必然是事出有因,但在老僧看來,有些事情還是不要知道的好,若是知道了,反而是徒增傷心,卻是不值啊”

  “所以,唐施主還是請回吧,我們···不招待外來的客人”

  逐客令從老僧的口中說出,下一秒便有一道微風將毫無防備的唐夢彩卷起,並將其送回到了青蓮池邊的石橋上。

  但還不等雙腳站穩,唐夢彩就哭喊著朝著那座近在咫尺的大山跑去,卻是越跑越遠,就算是她用盡了力氣也只能遙遙望著眼前這座被雲霧縈繞著的大山,和不知是否還在山上的丈夫。

  直到淚乾了,嗓子啞了。

  已經沒有力氣再回家的唐夢彩就這樣睜著雙眼,用雙手扒拉著塵土,讓自己能夠靠著一株大樹坐起身來。

  ‘呼···’

  呼出一口濁氣,稍稍恢復了些許精神的唐夢彩再次將目光轉向可望而不可及的大山,而後竟是不由得展顏輕笑。

  “既然你們都不肯告訴我,那就在這裡等著!”

  “沈滄決!我唐夢彩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就算你是個江洋大盜殺人狂魔,只要你還是我唐夢彩的丈夫,我就會一直等著你,等你給我一個答覆”

  天色依舊昏黑,火堆上的火焰依舊在燒。

  但老人卻已經是昏昏欲睡,只是停靠在他身上的鳥兒卻不想要他睡,就像是要他將這個故事繼續說下去一般。

  被折騰到頗為無奈的老人只能點點頭,答覆說:“你們這些小傢伙,以前怎麼不見你們這麼喜歡聽我將故事?現在倒是不嫌棄老頭子我惹人煩了?”

  伸手在鳥兒的小腦袋上輕輕一點,老人繼續說道:“當那唐夢彩被送下山後,對自己丈夫用情至深的她便在石橋邊搭起了一幢茅草屋,無論春夏秋冬、風霜雨雪,都會站在門前,用她那漸漸模糊的眼睛遙望著那座大山”

  “直到有一日,她終於再也看不見了”

  ······

  山中四季如春,處處有鳥獸啼鳴。

  從來無人供奉的佛像前卻是燃燒著永遠都不會熄滅的燭火。

  淡淡的檀香就這樣隨著陣陣微風湧入沈滄決的鼻尖,傳入體內各處。

  “這是寺廟獨有的芳香,輕輕一嗅,便可以讓你靜心凝神,變得冷靜,不會再像以前那樣難以抑制自己內心深處的邪念”

  “如今你已入我佛門,自當潛心修行,就不可再有世俗慾念,也不可再貪圖錢財權勢”

  老僧就這樣用手中的戒尺在沈滄決已經剃髮的頭頂上輕輕敲上三下,待沈滄決緩緩閉眼後,才繼續說道:“只可惜佛祖渡人講究緣分,若是緣分未到,你也難登彼岸”

  “所以自今日起,你便留在這裡唸經誦佛,直到心中清明,悟得大道”

  日日夜夜,歲歲年年。

  沈滄決就這樣盤膝而坐,面對著身前漸漸破敗的佛像,在淡淡檀香中沉寂了自己的心神,抑制了內心的種種慾望,卻依舊不曾得到佛祖的點化,始終不曾領悟何為大道,只是呆呆地念誦著手中翻爛了的經書。

  這時,林間傳來陣陣清脆的鳴叫。

  一隻生長著七彩羽毛的小鳥撲閃著落在了沈滄決的肩上,而後口吐人言,與沈滄決說道:“師傅他要我帶你去一個地方,說是等你去到了那裡,你就明白自己應該做什麼了”

  已經是來到山上的第十個年頭,一直都沒有起來過的沈滄決卻是沒有感覺到任何的不適,不過輕輕墊腳便能夠一躍三丈高,落回到地面時也只是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已經變得輕飄飄的。

  沒想到自己會變成這副模樣的沈滄決就這樣磕磕絆絆的跟隨著小鳥一路向北,直到眼前出現一座正有炊煙升騰而起的草屋,以及那一道讓他至今都無法忘懷的身影。

  但正想要伸手去觸碰,沈滄決就覺得一陣刺痛,等到他再次睜眼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眼前正擺放著一具早已經乾癟的屍體,無數的蒼蠅與烏鴉正不停地在屍體上吸收著已經沒有了血腥味的腐爛肉塊,還不時的散發出陣陣令人作嘔的尖叫。

  七彩小鳥在這個時候落於沈滄決的肩頭,說道:“在你上山的第一年裡,唐夢彩選擇在山腳下安家落戶,希望能夠在以後的日子裡能夠看到你下山的身影”

  “第二年,唐夢彩依舊覺得你會下山回到她的身邊,所以她繼續在山腳下等待著你的出現,希望你能夠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

  “第三年,本就只是一介女子的唐夢彩根本無法依靠自己一人在山腳下獨自生活,無數的野獸與多變的天色讓草屋在風雨飄搖以及電閃雷鳴間崩塌了數次,最終使得唐夢彩不得不想盡辦法上山避難,並渴望著與你重逢”

  “第四年、第五年,直到第十年···”

  “不得不說唐夢彩是一個執著的女人,執著到就連師傅他也不願意一直將你矇在鼓裡,只好讓我在你甦醒的這一天將你帶到這裡,想要讓你徹底了斷這段終究不會有結果的情感”

  “沈滄決,該是你做出選擇的時候了”

  七彩小鳥的陳述讓沈滄決的回憶漸漸回溯到三十年前。

  那時的他還是一個在江湖奔波的刀客,一個以殺戮來換取報酬的冷血殺手。

  東南西北,春夏秋冬,偌大的土地上萬物共生,唯獨人族能夠擁有智慧與使用工具,而在歲月流逝之間,擁有更高智慧的人族開始聚集起來,在廣袤的土地上形成了一個又一個部落村莊,但也在這個時候萌生了對於權力的渴望。

  幾乎所有人都想要將其他人掌控在自己的手下,於是部落村莊間的戰火一點即燃,使得血流漂杵、屍橫遍野,成千上萬的人流離失所、無家可歸。

  但戰爭總會早就失敗者與成功者。

  成功者掌握了權勢,擁有了大量的財力物力,掌控著土地上所有的人。

  至此,一個個國度在偌大的土地上被建立了起來,而執掌整個國度的人便被成為人王,他的後代子孫將會因為他所制定的規矩,永遠繼承他的位置,成為一個又一個新的人王。

  沈滄決便是在這個時代出世,出生在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家庭,成為了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僅僅只是農戶的沈滄決在十歲時就被自己身處的國度士兵抓走充軍,與他一起被抓走的還有來自於其他村子的男孩。

  被抓走後的男孩們被一起送到了人王所在的都城,在進行了足足三次的軍中考驗後,最終只有包括沈滄決在內的十人順利的進入到了一個叫做‘馬王營’的地方,成為了馬王營的第一批士兵,也是人王特地安排成立的第一批親衛。

  與尋常士兵不同,經過精挑細選才脫穎而出的十個男孩所需要做的便是保護每一代人王,並以最高的忠誠去執行人王交給自己的任務,並且在不小心暴露真身後,就必須要立即用自刎的方式來掩蓋自己的身份,讓人永遠都不會懷疑這是人王的計劃。

  作為十人中最優秀的存在,沈滄決被人王看重,讓他成為了人王最為親近的護衛,一些很是重要的任務也只會交給沈滄決來執行。

  例如對於其他國度大臣的刺殺,都是由沈滄決來親自計劃操辦。

  也藉助著成為親衛的這一機會,原本只是一個農戶的沈滄決就這樣慢慢地變成了一個武藝高超的用刀高手,國度中見過他的人都戲稱他為冷麵刀王,蓋因他用刀殺人的時候永遠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從來不忌諱殺人,也不曾恐懼鮮血。

  五年後,十五之齡的沈滄決憑藉著自己手中的長刀,以及鋪滿腳下石道的屍體,成為了一個真正的,人見人怕的殺手。

  被他盯上的人無論如何都只能等死,沒有人能夠擋得住他的一刀。

  今時今日,已然成為親衛中最強者的沈滄決正從另一個國度回到自己的國度,便被已經漸漸蒼老的人王傳喚到了身邊,交給了他最後一個任務。

  只聽得人王與沈滄決說道:“你是我最信任最看好的親衛,而你也沒有讓我失望,在短短的五年內就讓我所掌控的國度的疆域擴張了足足三倍,那些曾經看不起我的傢伙們都成為了我的階下囚”

  “但即便如此,我所掌握的力量卻還是無法與那琉璃國抗衡”

  “不過我已經從線人那裡得知了一個好消息”

  將一份密封的卷軸交給沈滄決,人王則是繼續說道:“據說那琉璃國的人王雖有數個孩子,但全部都是女孩,並且由於一些特殊的原因,那些女孩都已經喪生,於是琉璃國人王對於自己唯一的一個女孩很是愛護,甚至是派遣了大量的士兵寸步不離”

  “所以我希望你能夠獨自前往琉璃國都城,儘快將那女孩殺死”

  “只要那女孩一死,以琉璃國人王現在的身體狀況,絕對不可能再與自己的夫人誕下一子,而在失去了新一代人王掌控後的琉璃國將會人心渙散,到時候就是我親自出馬將琉璃國吞併的最佳時機!”

  “這次的任務,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說完,人王便催促著沈滄決離開,而沈滄決也沒有絲毫猶豫,於當日夜晚離開了都城,騎著快馬趕往了琉璃國,準備將琉璃國人王唯一的女兒殺死,讓其斷子絕孫,再無血脈存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