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七 作品

第114章 第 114 章

    整個過程如行雲流水,沒有發出絲毫的動靜。

    連離得最近的從侍都沒察覺到。

    但天攰就是及時地回了頭,視線順著朝年竭力正經的臉,慢慢落到了案桌下底層的抽屜上。

    它現在的樣子其實不大,比真正的原形縮小百倍不止,顯得眼仁很圓,鼻頭水潤,翎羽嚴絲合縫貼著身體的時候,現出一種並不張揚的安靜,但並不代表它身上的危險之意就完全被這樣甚至有些“可愛”的外表遮蓋住。

    再怎麼說,天攰也是妖獸中絕對頂尖,不容置喙的存在。

    它是天生的王者。

    而且,讓人不得不承認的是,這世上僅剩的一隻天攰,它有兩副面孔,在薛妤面前是一副,在別人面前是另一副。

    朝年和溯侑共事二十多年,從前這樣的現象,也不是沒有,但他會遮掩,因此顯得不明顯,這兩天失了憶,又變回了原形,這種區別對待就展現得淋漓盡致,半分不帶含糊。

    就比如此時,它看過來的這一眼,如果換做任何一個沒有蒼龍血脈的人,冷汗馬上就下來了。

    朝年也沒好到哪去,他心臟怦怦直跳,手指僵硬,儘量自然地扯了下嘴角,道:“我帶公子去。”

    天攰沒理他,它幾個起躍,輕飄飄地落到案桌上,爪子往抽屜中一撈,在朝年破碎的笑容中撈出了一本不薄不厚的名冊。

    它展開一看,盯著最上面一行的字眼看了又看,最後逐一飄到下面的名字上。

    完了。

    完蛋了。

    朝年恨不得剁了自己為求保險而多此一舉的手。

    這本名冊,其實溯侑之前看過。

    這是他們在進飛雲端之前,鄴主給薛妤列出來的未來正君,側君與侍君的各世家人選,許允清郝然在列。

    當時薛妤隨意看了兩眼,就丟到朝年桌上了,之後一直這麼放著。

    朝年方才是覺得天攰這種興師問罪,含了十年老醋的口吻十分不對勁,腦子靈光一閃,不知怎麼想到了這茬陳年舊事,想穩妥點放著,結果反而引出事情來。

    “公子。”朝年臉都麻了,他試探著喊了一聲,吞了吞唾沫,解釋道:“這是很久的事了,女郎沒說過要他們。”

    天攰聽不進他說的話。

    它叼著那本名冊,許允清也不看了,翅翼一展,以一種十分可怕的速度橫穿過殿前司值房,閃電般原路回到薛妤所住的內殿,外面守門的女侍面面相覷,還沒來得及反應,緊閉的門扉就被哐噹一聲推開了。

    朝年連著誒了幾聲,沒辦法,垂頭喪氣地跟著跑了出去。

    它氣勢洶洶躍過庭院的時候,薛妤就有所察覺,她看著跟小炮彈一樣撞進來的天攰,不疾不徐地停下筆。

    天攰幾步跳到她桌上,將嘴裡叼著的名冊放下,兩隻爪子扒拉著翻到第一頁,就那麼像模像樣地指著最上面的那一行字,露出一點亮閃閃金色的指甲,將最顯眼的幾個字戳著送到她面前。

    這個時候,朝年也進來了。

    他垂著腦袋,心虛都寫在了臉上,將語言組織了又組織,低聲道:“本來公子是要去看許允清,但臨時發現了這個,就又返回來了。殿下,我原本是想藏……”他頂著天攰陡然危險起來的目光,含糊略過這個詞:“起來的。”

    “無妨。”薛妤將事情始末聽完,看向氣鼓鼓將尾巴盤起來,一副要她給個說法一樣的天攰,道:“他今日不表現出來,我永遠沒法知道這些。”

    “你下去吧。”

    死裡逃生,朝年逃跑似的回自己的殿前司接著處理事情去了。

    殿裡恢復安靜,窗外樹影婆娑,秋風襲人,薛妤碰了碰手邊熱茶,碰得茶盞與杯緣相撞,發出叮噹脆響,像打破寧宓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