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七 作品

第105章 第 105 章

    “走吧。”她動了動唇,最終也沒說什麼多話,往比試臺的方向走。

    一行人到的時候,觀看臺已經人滿為患,更甚者有人踩在同伴的肩頭上伸長脖子張望,心癢難耐地想知道這場真正定下天驕榜前三寶座的比試會有多精彩。

    與此同時,“妖都新主”“天攰現世”這樣的話語頻頻被人提起,每個人都對這位橫空出世,戰力強到離譜的遠古巨獸十分好奇,好奇的同時,又不免提到薛妤。

    這位聖地傳人最為神秘,話不多且冷,但前一場比試,確實是她抱著和九鳳兩敗俱傷的天攰離開了。

    任何和“英雄”“美人”沾邊的話題,總是會以最快的速度傳揚出去,因此薛妤和溯侑再一次在成千上萬雙眼睛中現身時,整個觀看臺的聲浪都肉眼可見漲了起來。

    兩人到的時候,松珩已經站在比試臺上了。

    薛妤站在臺下抬眼,能看到他清瘦不少的側臉,依舊是一身素白的衣裳,整個人被陽光照著,頗有種飄然登仙的風姿。

    即便皺著眉壓著唇線,也顯得非一般的溫柔。

    這樣的人並不缺追捧,許多小姑娘被這種氣質迷得不行,連著看了他每一場比賽。

    僅僅看了兩眼,什麼沒等松珩看過來,薛妤就收回視線,她看向溯侑,有條有理地道:“你上去之後,別聽他說的鬼話,直接放出蒼生陣壓制……”

    她說著,自己也慢慢察覺到不對,抿著唇歇了話音。蒼生陣需要大量的靈力催動,他才和九鳳打完,斷了那麼多根骨頭,血窟窿一個接一個,修為恢復不足三成,哪來的海量妖力。

    薛妤慢慢皺眉,半晌,輕聲道:“其實沒必要上這一場,你想贏他,我替你贏,也就是明天的事。”

    “殿下。”溯侑頂著松珩有若實質的視線,慢慢抬了下眼,為了驅散她話中的凝重之意,他的語調甚至還含著微末笑意:“將他和九鳳放在同一個層次,九鳳現在都能跳起來罵人。”

    “他是不能和楚遙想比,但你現在的狀態連巔峰時一半的戰力都發揮不出來。”

    “一半不到,也能打他。”溯侑看著她的眼睛,格外認真地道:“阿妤,這才是我最不能退縮的一場。”

    就在這時,裁判抬頭看了眼天色,又對了下時間,示意溯侑入場。

    “煩勞殿下等我一會。”溯侑扯了下唇角,聲線竭力溫柔,但結果不盡人意:“半個時辰就成,行不行?”

    話都說到這一步了,薛妤退讓到一邊,又團了團他的袖邊,道:“不要逞強,身體最重要。”

    溯侑躍上比試臺,靈罩立刻在身後合上。

    他就這樣頂著一張血色完全被抽乾,看起來弱不禁風的臉,饒有興致地觀察松珩眼底盤踞堆疊的紅血絲和眼下的烏青。

    隨後,他笑著嗤了聲,左手一拋,手中的劍落在半空中,又被膝蓋頂出“嗡”的一聲錚鳴,利刃出鞘,第一劍便以出人意料的角度斬向靈罩內鑲嵌的傳音石。

    傳音石小巧,佈置的角度刁鑽,奈何他揮劍的力度更精妙,經不起這一下,齊齊炸裂著碎為齏粉。

    觀看臺上坐著的上萬名觀賽者徹底聽不到裡面的人在說什麼。

    松珩看著這一幕,腦海中盤踞著薛妤和溯侑對視的情形,那種自然流露出來的眼神和細節,沒法騙人。

    從前,他曾經無數次告訴自己,薛妤啊,她就是那樣的性格,從出生就坐在王座上的人,怎麼會知道感情需要雙方的付出,而非他一人苦苦支撐,她就是冰冷的,驕傲的,根本不會彎下那鄴都皇族尊貴的背脊,去陪人做各種無趣的小事。

    然而,錯了。

    溯侑和九鳳打了一個多時辰,她就在下面看了一個多時辰。就在離得最近的位置,和批奏摺一樣認真專注,在比試結束後,她的眼裡根本沒有別人的眼神,也沒去想出門在外,她的一言一行都代表著鄴都的威儀。

    她那麼緊張,又那麼心疼。

    “我沒想到你會來。”光看臉,聽聲音,松珩真是一點攻擊性都沒有,像一汪溫柔的湖水,有種獨特的包容氣質:“你受傷不輕,執意前來,未免太看不起我。”

    “我不來,你豈不是會失望一整天?”溯侑看著他,笑了下:“說起來,你也只會這點趁人之危的把戲了。”

    “我會對所有人手下留情,唯獨你。”松珩慢慢吐字,像是要將壓在胸腔裡二十多年的鬱氣全部吐露出來:“不死不休。”

    “還記得十年前你我見面時說的話嗎?”溯侑笑的時候,眼尾會朝兩邊拉長成一根筆直的線,從前令人驚豔,現在則釋放出一種乍然的危險之意,他將劍鞘掂出殘影,道:“我確實留在她身邊了,以最有資格和她攜手同進退的身份。”

    那段話,松珩當然記得,為此,他無數次從打坐冥想中驚醒,與月影對坐,惶然至天明。

    ——“我就快忍不住用盡一切手段勾引她,讓她憐惜,讓她心疼,讓她心軟。”

    ——“她退一步,我便進一步,我就是肖想她,覬覦她,無論如何,不顧一切也要徹底佔有她。”

    他做到了。

    薛妤和他在一起,憐惜他,心疼他,處處為他著想,連個比試也親自陪著。

    而松珩,他從來,從來沒有這種待遇。

    松珩忍無可忍,摺扇一橫,身形如鬼魅般在半空中踩出青煙,整座靈罩內在頃刻間被迷眼的煙霧充斥。

    沒過多久,摺扇如山嶽般悍然往下直壓,溯侑輕輕慢慢地“嗯”了一聲,上挑的語氣,手中名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綻出數百道劍光。

    摺扇的力道被卸掉九成半,剩最後半成微薄的力道往溯侑胸膛打去,溯侑假意後退三步,稍微讓了讓力道,使摺扇的位置偏離至鎖骨左右,隨著“刺啦”的刺耳聲響,他身上那件上好的衣料至脖頸處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

    松珩立刻反應過來,這人絕對是故意的,出於身體本能地往旁邊閃了一陣。

    他以為溯侑會有什麼專門對付他的後手。

    抬眼順著那道撕裂的布料看,他眼神凝住,呼吸都下意識屏了一瞬,而後像是有股滔天大浪朝他打過來,他幾乎是求生似地捏緊了手裡的摺扇,捏得指節突出,青筋直跳。

    是,確實是對付他的後手。

    溯侑的皮膚很白,因此上面一點什麼特別的傷痕都顯得格外惹眼,那條劃破的衣料後,明昭昭地露出幾個糜爛到青紫的咬痕,甚至不能說是咬,是一種力道沒控制得住的吮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