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七 作品

第99章 第 99 章

    “春風化雨的動作無法使有恃無恐的人迷途知返。”

    “若是我的猜想沒錯,接下來,為徹查龍息之事,聖地傳人會有逾矩之處,朝廷暫時無主,我查人間城池不可能等到昭王妃產子之時。”她字字條理清晰:“我知道扶桑樹和天機書不能太插手世間塵緣,但我需要一個方向和一個允准徹查的意思。”

    “當然,如果我的思路是錯的,今日這些話,當我沒說。”

    薛妤從沒一口氣說過這麼多話。

    她踩著陣法邊緣的亂線站得筆直,從側面看,像是在冷眼旁觀這座陣法將要做出的抉擇。

    其實這個方法不一定能起到作用,薛妤也是死馬當活馬醫,既然是詢問陣,既然將她送了回來,那扶桑樹肯定是在刻意規避什麼,心有所憂,自然做不到完全沉睡,真撒手不管。

    陣法陷入了某種死寂,像是一種無聲的對峙。

    良久,薛妤鬆開那根竹籤,才要踩著暮色出陣法,卻見竹籤慢慢倒過來,朝上的一面用漆紅色的顏料勾畫著,原本那個“是”字變得模糊不清,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不大不小,顏色深濃的“允”字。

    既應允了沈驚時作為攝政王輔佐幼帝,又應允了薛妤口中將會發生的一些“逾矩”行為。

    薛妤唇線微松,那些緊繃的情緒慢慢沉澱下來。

    緊接著,她有條不紊地拿出一塊留影石,將這一幕記下來,而後大步跨出了陣法。

    五天後,薛妤和善殊出現在皇城中,兩人並肩而行,以聖地傳人的身份堂而皇之入了皇宮正門。

    這些時日鬧做一團的朝臣們整了整衣裳,最能說得上話的幾位老臣皮笑肉不笑地將她們請至裘桐平時召見朝臣議事的書房。

    幾乎就在同時,怕他們吃虧似的,三五位人間修仙門派的掌門聯袂而來,俱是白髮蒼蒼,道骨仙風的和藹模樣,見了薛妤和善殊,禮節性地拱了拱手,又笑眯眯地與那些老臣站在一起,像是在為死去的裘桐撐場面。

    才坐下,薛妤就拿出了那顆留影石,她衣袖一捲,那些大臣跟霧裡看花似的,眼前換了副模樣。

    那個深紅色允字對他們可能沒什麼大的震懾力,可對那些急匆匆趕來的老傢伙,卻無疑成了奠定局面的一張聖旨。

    “這是什麼意思,我等武將腦袋粗,看不明白。”一個身高八尺,魁梧粗壯的男子站出來,聲音粗而重,話說得十分不客氣:“兩位聖地傳人無傳召,無請柬便來我皇城皇宮,已經算是失禮。”

    善殊抬眼,想說什麼,被薛妤用動作制止了。

    她視線掃過屋裡站著的七八位,將留影石叮噹一聲丟到桌面上,冷聲道:“我沒打算和你們扯嘴皮子,也不喜歡解釋一些沒頭腦的廢話。這次來是為了通知諸位,昭王妃肚子裡的孩子將任新帝位,同時,沈驚時作為昔日扶桑樹指定的人皇另一脈,將被封攝政王,輔佐幼帝,希望諸位好好配合。”

    她的話落下,頓時引發了躁動,那名死忠裘桐的武將臉一橫,還未說話,就被薛妤冰寒似箭的目光狠狠釘在了原地:“我勸諸位識相,想一想裘桐死前說的話,這已經達到他的預期了,不是嗎?”

    這話說得,好像那天裘桐臨終前囑咐他們時,她也混在裡面,聽完了所有安排。

    五位託孤重臣中,有四個額心冒出了汗。

    “人皇的人選,朝廷內政,輪不到聖地插手。”為首的那個武將狠狠捏住了手中的刀柄,陰惻惻地質問:“聖地這是打算趁人之危,藉機一人獨大嗎?”

    站在一側,一言不發的門派掌門人不由搖了下頭,知道這事已成定局,扶桑樹點頭說是的東西,怎麼推,這口黑鍋都推不到聖地身上去。

    “想一人獨大的究竟是誰。”薛妤淡漠地抓著那塊留影石起身,善殊跟著走出來,臨到門檻處,她停步,聲線中透著一種肅殺之意:“你們儘管試試接著胡作非為,鄴都的誅殺臺來者不拒,不介意多斬幾個人族臣子。”

    門裡面很快傳來杯盞重重擲地的破裂聲。

    善殊嘆息一聲,看向薛妤:“來前,我還以為有場硬仗要打。”

    “和愚昧無知的人講道理是不得已,和揣著明白裝糊塗的人講道理,只會助長他們的氣焰。”薛妤手掌舒展著又合攏,低聲道:“你太溫和,溫和的人容易被欺負。”

    “跟佛家心法有關係。”解決完一樁棘手的事,善殊看了下昏昏欲沉的天色,緩聲道:“距離昭王妃生產還有五個月,五個月後,我會出手封住沈驚時的靈脈,將他送到皇城中來。接下來的一切,都該往好的方面發展了。”

    她問薛妤:“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我去趟雲霧城。”薛妤摁了摁跳動的眉心,道:“九鳳說妖丹最多一分為五,可蒼龍排在妖族之首,無人領教過它的強大,究竟能分成幾份誰也不清楚。我們現在只查出四個,不知道還有沒有漏網之魚,不將雲霧城城主的嘴徹底撬開,我不放心。”

    善殊點了點頭,道:“一起去吧。”

    她們正說著話,天空中突然扯過一道驚雷,蓄積多時的雨水倒灌著潑下來,豆大的雨珠將街道上飛舞的塵埃重重壓到地面縫隙中,而後聲勢浩大地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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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驚時抓著傘在傳送陣最後閃爍的光芒中猛的鑽進去時,那道縫隙剛好在背後合上,他脊背抵在光柱上,氣息有點急,看向善殊時頗為幽怨:“再晚一點,我就被佛女殿下無情地拋在一品居了。”

    “抱歉,忘了通知你。”善殊好脾氣地看著他淋得透溼的頭髮,道:“怎麼還能被雨淋了。”

    “小事。”沈驚時無謂地給自己捏了個除塵訣,碾著腳尖道:“這不是要去當攝政王了,提前適應適應沒靈力的日子。”

    善殊手裡的動作一停,沈驚時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麼,連忙比了個手勢,連聲道:“你可別再說什麼不行就再想別的辦法的話,我去當攝政王,靈力又不用永封,等那小皇帝長大成人也就十幾二十年,我就當去過十幾二十年被人伺候的癮,這才多大點事。”

    他眉目中無所畏懼的笑意似乎能感染人,善殊將“那是一盤爛攤子”的話嚥下,也跟著微微笑了下:“行,我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