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七 作品

第51章 第51章你這幾天,是怎麼了。……

    此時,他站得挺拔,身那股壓抑的,沉默的情緒被燈光拉得尤為顯。

    “他的事先放著,左不過這幾日會浮出水面。”薛妤行至他跟前,站定的那一剎,髮絲隨著戛然的動盪出個弧度,眼中如春風驟暖,霜霧斂寒,連聲音都低了兩個度:“說一說你。”

    “你這幾天,是怎麼了?”

    話題猝不及防落到自己身,溯侑猛然抬了下眼,又迅速落了回,眼裡的情緒從始至終藏得嚴而密實,像兜著一張負債累累,欲蓋彌彰的網。

    他一副迷茫的,不知這話從何問起的神情。

    十年一晃而過,年的少年如今躥開了個的往拔高,高了一頭不止,偶爾看著他,仍會想起年牽他出陣時的情形,覺得時光在他身留下了動而媚的一團影子。

    “你從前,更瀟灑些。”薛妤眼尾微微彎出一條細長的弧度,一字一句說得不重,落下來時,卻像投落在湖心的石子,“如今強大,穩重,也拘禮,開始有所顧忌。”

    開始,怕。

    年眼底全是戾氣,脾氣顯不那麼好,面對的身份無動於衷,依舊我行我素的少年,褪了青澀的外衣,變得足以被委以重任,全心依靠,可話裡話外不離“君臣”二字,連偶爾的對視都飛快垂下頭。

    溯侑胸腔泛開一團巨大的酸澀意,握著劍柄的手鬆了又緊。

    薛妤說得對,又不對。

    他並非拘禮。

    他只是,越強大,越自卑。

    才跟在身邊時,哪管是如何想的,別越輕賤他,他越要爭一口氣,信奉的是以牙牙,以血止血的準則。後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想的就變成了,近一點,離再近一點。

    坐指揮使的位置,成為真正的左膀右臂,有權知道所有隱秘的,未曾朝外吐露的心聲時,他陷入了另一種巨大的空乏中。

    他不得不一遍遍提醒自己,告訴自己。

    沒再近了。

    薛妤問:“十年時間,你實力進步太快,是不是心境沒跟來?”

    溯侑出聲時,才發現聲音已經染了一絲啞意:“一點事。”

    他又緊接了一句:“臣很快就能處理好。”

    這個時候,他整個彷彿陷入一種難以言說的執拗中,薛妤看著他被燈光拉得不長不短的影子,問:“真能行?”

    “能。”溯侑像是保證似的斬釘截鐵,黝黑的眼無聲轉了轉,聲音輕得幾乎融入滅不定的燈芯中:“很快。”

    薛妤於是點了點頭,又坐回案桌前。一片難以忍受的安靜中,溯侑近乎沒話找話般開口:“那隻飛天圖圖靈,捉到後該如何處置?”

    說起這個,薛妤才提起了墨筆又擱回硯臺,沉默許久,頗為頭疼道:“帶回鄴都,按照規矩來吧。”

    “圖靈,書靈這類靈物成精,往往是最講機緣,也最令惋惜的。”薛妤坦然道:“什麼也不懂,什麼也看不清,看不白,是好是壞,全取決於主的秉性。就好似璇璣,死在手中的命多達百條,說句惡多端不過分,可真要問起來,甚至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又意味著什麼。”

    “這種情況,殿前司審都沒審。”

    “璇璣。”薛妤眼前似乎浮現出那雙鹿一樣天真溫順,絲毫不摻虛情假意的眼睛,頓了頓,道:“能留則留,待日後將功折罪——”話音尚未落下,抬眼看向窗外。

    溯侑大拇指摩挲著劍鞘一端,目光危險沉下來。

    須臾,哐一聲被一股力道從外向裡撞開,一隻頂著蓬鬆毛髮的雪色月狐捧著瓜子站在兩的視線下,一雙眼掃過溯侑,又直勾勾盯著薛妤。

    “璇璣。”薛妤一眼認出來真實身份,凜聲問:“你這是——”

    狐狸三兩步跳薛妤的案桌,長而軟的尾巴輕輕一掃,那些手冊和紙張通通挪了個位置,騰出了剛好夠盤成一團的空隙,倦懶趴著,眼睛水潤,鼻頭粉嫩,蓬鬆的長尾如藤蔓般無聲無息勾住薛妤的指,撒嬌一樣搖晃。

    這位從見第一面開始就總是出其不意的圖靈,好似格外喜歡。

    薛妤靜靜看了半晌,而後伸出長指,在額間點了下,聲音裡是不熟練的哄騙:“別再傷了。”

    璇璣看著,很快打了個哈欠,懶洋洋闔了眼。

    雪白的月狐沒有待多久,在某一刻,它倏驚醒,耳朵連著動了幾下,而後砰的在空氣中炸成了一朵雲,消失在視線中。

    果真是來自由,無能束縛。

    溯侑看向薛妤。

    “知府後宅。”薛妤美目微凝,輕聲道:“若是我猜得不錯,裘桐眼下就在螺州。”

    那麼,又是一座連通皇宮與州城的傳送大陣。

    裘桐他,好大的手筆。

    須臾,薛妤將那塊才送過來的令牌推出,唇壓得直而緊,似有所感道:“讓朝年沉羽閣點,點會佈陣,臨危不亂的,五十個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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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縱使大家都有心理準備,可誰也沒有想到,變故來得那樣快。

    第二日入夜,一場傾盆大雨毫無徵兆往下倒,彼時,薛妤,善殊以及路承沢正圍坐在庭院中商議整件案子目前為止的進展。

    只聽突然轟隆一聲,閃電狂舞,噼裡啪啦的雨點絲毫不反應的時間,兜頭落下。

    朝年應對這樣的場合格外得心應手,防雨的透結界罩很快支起來,於是院外暴雨瓢潑,空氣裡蘊著厚重的溼氣,院內仍是一派風平浪靜的乾燥。

    這場雨來得太突然,不像天然而成,反而像極了……妖邪祟。

    薛妤“噌”的一下站起來,二話不說就要往院外走,溯侑伸手半攔著,眉眼深邃,音色低而促:“臣。”

    說罷,他頭也不回如利箭般扎向風雨昭動的濃黑天幕,很快只剩而模糊的一點。

    院內的也都紛紛有了猜測,均正色起來,一個接一個彼此確認著問:“西南那邊隔絕打鬥的陣佈置好了嗎?”

    “飛天圖真身能迷惑,清心丹記得都帶好。”

    善殊看向路承沢,神色凝重,將手中令牌交過,道:“我為陣心,屆時怕是脫不開身,這是我的調令。”

    “螺州城佛寺不少,我點了六十佛修在西南守著,若是情況不對,知府和執堂果真勾連,參與此事,聖子不必遲疑,帶著搜查兩,有一個算一個,誰也跑不了。”

    路承沢知道事情輕重,他鄭重其事接過令牌,道了聲放心。

    溯侑很快回來,他風中來雨裡淌,渾身下,卻唯有睫毛沾了一層溼氣,溼漉漉貼著眼皮,又罕見的現出一兩分鐘乾淨的少年氣來。

    他看向薛妤,頷首沉聲道:“山裡妖獸幾乎全陷入躁動中了。”

    薛妤看了眼天色,心裡算著時辰。

    這才剛入夜,離子時差得遠,妖獸發狂提前,數量增多,代表著什麼,不用想就能白。

    “璇璣那邊,沒有動靜。”薛妤率先邁出了院,道:“先不管那麼多,西南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