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七 作品

第16章 第16章

    “那海叫九鳳海,村民們祭祀時也帶了九鳳的名,證明那片海域確實有九鳳棲居。”

    “一山不容二虎,尋常妖物不敢這樣常年累月搶九鳳風頭。”

    它們跟人一樣,越往高處爬,面對比自己強的,就越要伏小做低。

    溯侑輕輕吐字:“除非它做這件事之前,提前得了九鳳的應允,或者,這就是九鳳自己的意思。”

    “九鳳族群生來強大,落地就是妖族中的王者,它們桀驁不馴,骨子裡流淌著兇性,若是真看不慣這一方村落,這村裡村外的人,一個都活不下來。”薛妤接著他的話道:“既然不是它自己的原因,那麼,它還能因為什麼,任由手下大妖在自己的地域恐嚇人族十年之久?”

    久到九鳳海都成了人們口耳相傳的雷霆海,它仍無動於衷。

    “那隻大妖去求了它,與它達成了某種難以令人拒絕的交易。”溯侑順著她的思路,一字一字往下說。

    有什麼明朗的東西在薛妤腦海中一閃而過,她才要繼續沉下去想,腰間綴著的那枚靈符就在她眼前燒了起來。

    “阿妤姑娘,是我。”任何時候,善殊語調都帶著潤物細無聲的溫與雅,玉符那頭,女子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言語,須臾,方丟出石破山驚的一句:“金光寺有妖來襲,可能需要麻煩阿妤姑娘來一趟。”

    薛妤霍的起身,臉色陰晴不定。

    薛妤再一次用路承沢的身份牌闖了霧到城,善殊早就在屋內等著她,看她來了,也顧不上禮節寒暄,長話短說介紹起情況:“半個時辰前,主持和霧到城城主回到寺裡,正準備為死在一場火災中的數十人超度。”

    “就在此時,東南邊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我趕過去時,那間房像是一夜之間被雪落滿了。再闖入房中一看,床上躺著城主的弟弟,衣裳穿得齊整,被褥也蓋得好好的,整張臉卻脹成青色,脖子上有條深紫色觸目驚心的勒痕。”

    “我到的時候,那妖還沒走,就站在窗邊。”善殊看了看薛妤,接著道:“是位化作人形的女子,頭髮極長,一路拖到地面上。”

    “我原本可以留住她。”善殊撥弄了下手腕上掛著的小葉檀香佛珠手釧,指了指東邊的方向,“她沒有跟我們交手的打算,見人來了,只淡淡掃了一眼,就在空氣中散去身形,我們還要再追,天空中突然飛出一架——”她頓了頓,才將話補充完整:“馬車。”

    “那副車架擋了我們的去路。”

    “馬車?”

    “是。”善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道:“北荒少有妖怪作祟,我學識短淺,辨別不清它們的品類,這才想麻煩阿妤姑娘看看,指點個方向。”

    所謂術業有專攻,讓一個整日與神佛為伴的人認認菩薩還行,認妖邪的話,善殊可就真是眼前一黑,什麼也不懂。

    “那副車架還在,我沒讓人動它,只用了個簡單術法將它圍了起來。”

    薛妤跟在善殊身後前去看那半夜從天而降的離奇馬車,腳才踏出房門,就發現寺裡寺外燈火通明,還不斷有穿著森冷盔甲,執著刀劍的士兵下餃子一樣湧進來。

    “夜裡受傷的那位,是城主的二弟,自小體弱多病,是個普通人。受了這一遭,人醒來咳得不行,現在大家都在那邊守著。”善殊湊近耳語:“霧到城城主叫陳劍西,是出了名的暴脾氣,適才將門口的守衛劈頭痛罵了頓,等會若是有什麼言語不當的地方,你別當回事,別往心裡去。”

    能當上一城城主,必然是成名許久的人物,聖地固然高高在上,可在她們沒有表明自己身份之前,在他眼中,也不過是乳臭未乾,嘴上嚷嚷著一番雄心壯志的小年輕。他身為長輩,身為強者,跟她們說話時肯定不會刻意收斂性格,斟酌言語。

    很快,薛妤就看到了善殊口中的“馬車”。

    車是真的,但馬是假的,只見半空中,銅馬怒嘶,揚蹄欲踏,廂外垂著的藕粉紗簾被風吹得揚起,裡面空無一人。風一吹,那些紗帳上繫著的銀鈴叮噹叮噹響,像小孩咯咯的笑,整副車架上繚繞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沉沉死氣。

    “不是馬車,這是九鳳的鬼車。”

    “九鳳?”善殊一雙溫柔含笑的眼滯了下,即使是常年居於無妖患的佛洲聖女,也聽過這類大妖的聲名。

    “是。九鳳生來有架鬼車,當鬼車落在哪戶人家時,就代表哪戶人家將發生災禍了。”

    薛妤抿了下唇,看著銅車架上落著的藕粉帳子,道:“她在警告我們。”

    “我們猜得不錯,確實有東西得了她的應允,還請動了她出手。”

    “這事,有些棘手了。”良久,善殊緩緩開口:“如果涉及九鳳,怕會扯到妖都那邊……”

    “我這下算是知道,為什麼雷霆海鬧事這麼多年,那些前輩怎麼個個不出手了。”善殊露出個苦澀的笑,道:“我這運氣,可真是,叫人不知說什麼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