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第二百二十六章

    她望向周圍三山九門的位置,果然看見許多張桌子根本沒有擺放賓客的宗徽。

    “萬淨禪剎闔宗正全力潛心修習淨化之法,來不得;聖賢學宮宗門後山大亂損傷慘重,也來不得;天照靈苑根本沒有回函,然後便是同樣位於西疆的大日盟與西宛府——”明極罕見地露出冷笑:“眼見狼煙火起,卻置若罔聞,是何等的不臣之心。”

    三山九門為滄瀾正道之首,這是人盡皆知的事理,但如果有人細數過就會發現,這一十二宗中,真正主事的只有十宗,還有兩宗平日根本不會有人提起

    這兩宗就是大日盟與西宛府。

    大日盟、西宛府位於西疆,即冀州禹州邊外的群島雲川之間,是圍繞四海之一的空蜃沙海而生的荒蕪疆外之地,地域無垠廣袤,部落、幫派紛繁眾多,民風兇悍亦正亦邪,西疆不在九州正統邊域範圍內,兩宗若論宗門實力也遠遠不足以排進九門之列,但當年俗世百州割據戰亂時,疆外聚集了大量的邪修魔道,一度攻進九州,大生禍亂,後來劍閣帶著眾宗調停,強壓著諸州重新劃分疆域,西疆天高地遠,不能劃入九州,也不能一股腦把人都殺光,可不管他們又會時不時搗亂,殺是殺不完,不管又不成,當時那代劍閣掌門想出個很機智的法子——叫疆外那些部落幫派自己成立了兩座宗門,併入三山九門之列,列為正道大義之旗。

    這招堪稱奇絕,西疆自己光是為了搶這倆名號就撕了許多年,等好不容易成立了大日盟與西宛府,入了九門,頂著正道大派的名號也不好再做什麼惡事,反而還得自己管著自己別生出什麼天怒人怨的亂事,就這麼給了九州安定;自那之後,兩宗自己在自己的地盤自相殘殺作威作福,三山九門就睜隻眼閉隻眼不管了,而三山九門要做什麼決策,也默認不算疆外,免得他們野心膨脹再對豐沃的九州生出什麼企圖,大日盟與西宛府也識相地不摻和,就這麼達成了許多年的默契。

    但現在,很顯然,大日盟與西宛府並不想再維持這種臣順與默契。

    “忘川決堤,忘川血河崩向山川大地,便有歹人趁機作亂偷襲聖賢學宮,學宮後山封印的血繭崩破,一隻半妖破封而出,大鬧聖賢學宮後直奔西疆,他自稱羅月,自號魔尊,在西疆大建魔樓,一度有傳言西疆已盡歸他統御,連大日盟與西宛府都臣服與他,鬧得天下滿城風雨…”明極沉聲說:“如今看來,這恐怕已經不是傳言。”

    “靈苑如何?”岑知一針見血:“天照靈苑凌駕冀禹兩州,為九州與西疆第一屏障,如今如何?”

    “沒有消息。”烏深說:“自玄天山沉後,天照靈苑就再沒傳出過一個消息。”

    所有人心中一沉。

    他們都意識到,更可怕的情狀可能已經出現了。

    “我還聽說,那魔樓羅月以半妖之身問鼎化神,是藉由忘川血河修習了一種特殊的功法,在那種功法之下,人的修為可以一日千里,練氣者可金丹,金丹者可元嬰,元嬰者甚至可以強行化神!突破境界輕巧如探囊取物。”

    時候已經差不多了,明極的目光掠過那些空置的桌席、那些紛紜神色不一的賓客:“這樣的話,我聽說了,卻不知道,這在座、這在座之外,又有多少人同樣聽說,更甚者……已經動心了。”

    “咣——”

    厚重的鐘聲自遙遠山門撞響,遼遼漫過大殿內外。

    眾人下意識望門口望去。

    如火的裙裾掠過門檻,勁風獵起她衣襬,寬袖印刻的鳳紋幾乎展翅欲飛,她身後緊跟著數餘位金衣玉帶的法宗長老,面容冷肅,氣沉質凝,一進來,厚重的威壓便如大河決堤,浩浩籠過整座大殿。

    所有賓客都被驚住。

    這些日子諸宗皆閉山不出,尤其三山,無論多少明裡暗裡的打探,始終一絲消息不聞,任世人竊竊嘈嘈議論,他們抱著無數的心思來這劍閣赴宴,無數次想過再見會是什麼樣的情形,但真的見到,仍然被驚得頭皮一炸。

    化神之威,強悍霸道如斯!

    不知多少人瞬間驚站而起,他們眼瞳驟縮,甚至還沒看清侯曼娥的面容,便已被她的下馬威逼得喘不過氣。

    岑知幾乎下意識皺起眉頭。

    不只是因為化神的威壓,更因為那威壓中兇烈的殺意。

    青黛緊抿著唇,這位繼承了熙生白‘藥生塵’的始終臉色冷淡的女舵主,第一次開口,低而啞地說:“灌頂的後患便是如此,修為可以強行突破,可心境不到,渡不過,恐反成心魔。”

    灌頂是禁術,是與血祭歸為同列的大禁術!

    她們也被師長灌頂,但最多不過到元嬰巔峰,量變至極,師長卻沒敢讓她們強行質變突破化神,所以後患還不算太大。

    可侯曼娥不同,她是三山,北辰法宗別無選擇,只有化神才能鎮住天下,才能扛住大旗,所以她必須化神,她只能化神。

    可將結嬰才沒多久的年輕首徒生生推破元嬰境界,生生推成化神,坐鼎三山之尊,一朝扛負天下,還是在這樣慘烈的犧牲下,她怎麼可能無波無瀾?她怎麼可能雲淡風輕?她怎麼可能不多思不多想不痛苦不憂慮不惶恐?

    駭極生怒,生不安,生殺意。

    她會生心魔!

    岑知緊緊望著侯曼娥,看見她無表情的面龐,泛著血絲的眼珠慢慢掃視全場,盡是一種無可形容的冰冷與審視。